不多时,火车终于在一声悠长而疲惫的汽笛声中,停靠在了漠河站台。
车门一开,一股远比哈尔滨凛冽、带着股子原始荒野气息的寒风就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人透心凉。
“我的妈呀!这……这风咋跟刀子似的!” 孙黑皮第一个叫出声,赶紧把破棉帽的帽檐往下拉了又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所有人都真切地感觉到,这里的寒冷确实提升了一个等级。
空气干燥而犀利,吸进鼻子里带着轻微的刺痛感,呼出的白气瞬间变得浓稠,仿佛要在眼前凝结成霜。
站台地面冻得硬邦邦,残留的积雪不是松软的,而是带着冰碴子,踩上去嘎吱作响,声音都显得脆生。
远处的房屋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在灰白色的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僵硬、肃杀。
众人拖着行李,哆哆嗦嗦地下了车。
一到了站台上,氛围瞬间热闹起来,寒冷的空气仿佛都被年轻人们呼出的白气和初来乍到的兴奋搅动了。
和其他车厢下来的普通旅客混在一起,场面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甚至有些狂热的呼喊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另一堆刚下车的知青中,一个戴着眼镜、情绪激动的男青年猛地张开双臂,面对苍茫的北国天空,用尽全力高喊道:“教员万岁!坚决响应dang的号召!扎根边疆,建设祖国!”
他这一喊,仿佛点燃了导火索。 他身边的几个青年也立刻跟着振臂高呼,口号声此起彼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个带头的男青年喊完口号,竟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站台地面的冰冷肮脏,深深地俯下身, 满怀激情地亲吻了一下脚下的冻土!
他抬起头时,脸上竟然挂着泪水,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冻的,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漠河!我们来了!我们要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你!”
这一举动,让他周围的几个同伴更加激动,也有人学着样子,单膝跪地,抚摸土地,表情庄严肃穆。
李卫民这边的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孙黑皮咧了咧嘴,低声对李卫民说:“我滴个乖乖……这……这至于吗?也不嫌埋汰……”
吴小莉直接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脑子让门挤了吧?这地上又是煤灰又是牲口粪的,也亲得下去?”
冯曦纾则是被眼前这一幕感染得也燃了起来,恨不得也加入其中。
李卫民平静地看着那幅场景,心中了然。这就是这个时代一部分青年最真实的写照,被巨大的理想和热情燃烧着,他们是真的认为自己在做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高尚的事情。
赵向北看着那边,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欣赏和共鸣,他推了推眼镜,喃喃道:“这才是gm青年应有的豪情壮志啊……” 看样子,他也想要过去加入呼喊了。
周巧珍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觉得这些学生娃真有劲儿。郑建国面无表情,似乎不太理解。陈雪则迅速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是疏离。
刘志伟和马小虎则是纯粹看热闹的表情,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着嘲笑的话。
至于其他旅客,对于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
口号喊完,大家该干啥继续干啥。
有的打算赶紧在车站附近找点热乎东西吃,有的只想快点钻进候车室暖和一下。
大概上午九点钟左右,站前小广场开始热闹起来。
各个公社、生产大队派来接知青的人陆续到了,举着牌子或直接扯开嗓子吆喝。
“青山大队的!青山大队的知青,到这边集合!”
一个洪亮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嗓门压过了其他声音。
李卫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站在那里。
他身材不算很高,但骨架粗壮,显得很结实,穿着一件半旧的、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棉大衣,但没系扣子,露出里面同样是旧色的棉袄。
头上戴着一顶长毛的狗皮帽子,帽檐下是一张被北国风霜刻满了痕迹的脸庞,皮肤黝黑粗糙,嘴唇因为干冷有些皲裂,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股干练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双手插在袖筒里,脚上是一双笨重但看起来十分暖和的棉乌拉鞋。
李卫民心里琢磨,这大概是知青办的工作人员或者大队的干部吧,看起来是个经验丰富的实干派。
他不敢怠慢,赶紧拉了拉冯曦纾,提起行李朝那人走去。
很快,郑建国、孙黑皮、赵向北、周巧珍、陈雪、吴小莉他们也陆续聚拢过来。那中年人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单,又拿出一支短铅笔头,用舌头舔了舔笔尖,开始点名。
“李卫民!”
“到!”
“冯曦纾!”
“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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