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寒初·春之路”社区艺术展的布展现场,如同一场盛大演出开幕前的后台,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期待与焦虑的特殊气息。工人们在进行最后的灯光调试,光柱扫过悬挂在半空、尚未固定的画作,投下晃动的影子;有人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展台的角度;空气里弥漫着新印刷品的油墨味、木材的清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鹏站在展厅中央,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但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细微血丝和眉宇间的一丝疲惫,透露着昨夜几乎无眠的痕迹。他刚刚从学校赶回来,孙教授那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但那份沉重的压力仿佛已经渗入骨髓。
周芳快步走过来,低声汇报:“所有区域都已就位,动线最后确认了一遍,应急方案已下发各区域负责人。赵阳的人在外围盯得很紧,那几个可疑的人暂时没有异动。”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苏鹏的脸色,补充道,“你要不要先去后面休息一下?喝口水。”
苏鹏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整个展厅。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承载着浪寒初心血与希望的画作,掠过模拟社区店温暖的品鉴区,掠过悬挂着老顾客留言和照片的“故事墙”,最终落在那条精心设计的、蜿蜒向前的“春之路”主通道上。
“我没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稳定,“各就各位吧。”
两点五十五分。展厅内的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工作人员都回到了预定位置,仿佛士兵等待着检阅。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两点五十八分。入口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陈玥出现了。
她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套裙,但与在长风资本会议室里的气场全开不同,此刻的她,更像一个低调的参观者。她的目光平静而锐利,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从踏入展厅的第一步起,就开始无声地捕捉着一切细节——墙面的质感、灯光的色温、展品的摆放、甚至工作人员脸上细微的表情。
苏鹏迎上前去,步伐沉稳:“陈女士,欢迎。”
陈玥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那份被刻意隐藏的疲惫,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道:“苏总,打扰了。我自己随便看看。”
“您请便。”苏鹏侧身让开,没有亦步亦趋地跟随,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道,此刻任何刻意的引导和介绍都是多余的。这个空间本身,以及在其中工作的人所呈现出的状态,才是最好的语言。
陈玥走得很慢。她在入口处那幅巨大的、印着“春之路”主题字和浪寒初抽象笔触的背景板前驻足片刻,然后沿着预设的动线向前。
她没有先去关注那些看似更吸引眼球的核心展品,而是首先走向了侧面那片“社区故事墙”。墙上贴满了来自不同社区店老顾客的照片和手写留言,字迹各异,语言质朴,有的讲述着与“寒初”相遇的故事,有的表达着对某款茶的喜爱,有的甚至只是简单的祝福。陈玥俯下身,看得非常仔细,手指偶尔会虚拂过某张泛黄的照片或某行歪扭的字迹,眼神专注,没有任何不耐。
随后,她走向模拟的社区品鉴区。那里按照“寒初”标准店的模样,设置了小小的吧台和几张原木桌椅。有工作人员正在现场冲泡新品,茶香袅袅。陈玥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工作人员熟练而专注的动作,看着那氤氲的热气升腾,融入展厅的光影之中。
她的沉默和细致,给现场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周芳在不远处看着,手心微微沁出汗水。赵阳通过对讲机低声确认着外围的安全。张浩则躲在设备后面,紧张地监测着临时架设的几台用于展示数据可视化大屏的运行状态。
苏鹏始终安静地跟在后面,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陈玥的观察路径上,试图透过她的眼睛去重新审视这个他们倾注了心血的空间。他看到陈玥在一组展现“寒初”茶叶从采摘到制作过程的纪实照片前停留了许久;看到她在浪寒初那幅名为《新生》的画作前——画面上是石缝中挣扎而出的一株嫩芽——驻足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件展品都要长。
终于,陈玥走到了主通道的尽头,那里是浪寒初《春之路》系列核心画作的独立展区。柔和的定点灯光打在画布上,将那份温暖、坚韧、充满生命力的笔触渲染得淋漓尽致。画中那条蜿蜒向远方的路,路旁蓬勃的野花与初生的嫩芽,仿佛在静谧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陈玥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影挺拔。这一次,她停留的时间格外漫长。整个展厅似乎都因为她的静默而陷入了某种停滞,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音在背景中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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