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响起时,苏鹏才从《财务管理》的公式海洋里抬起头。颈椎发出僵硬的咔哒声,眼睛干涩得发疼。他收拾好摊满一桌的资料和笔记本,塞进已经有些磨损的双肩包,随着人流走出灯火通明的建筑。
校园里的路灯昏黄,晚风吹拂着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大部分学生正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三三两两说笑着,讨论着晚上的安排,或是明天的考试。苏鹏却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大脑还在高速运转,复盘着刚刚强记下的知识点,同时下意识地思考着周芳下午发来的关于新店人员培训方案的几个问题。
推开寝室门,一股混合着外卖、汗水和年轻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涌来。张浩正和另外两个室友围在电脑前,激烈地讨论着游戏战术,键盘鼠标噼啪作响。
“鹏哥回来了!”张浩百忙之中回头喊了一嗓子,“吃晚饭没?我这儿有炸鸡!”
“吃过了。”苏鹏把沉重的背包放在书桌旁,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确实吃了,在图书馆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的面包,就着矿泉水囫囵吞下。
他坐到书桌前,没有开游戏,也没有加入闲聊,而是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了他眼下的乌青。明天下午就是特殊评审会,他需要最后梳理一遍所有材料的逻辑,准备好应对可能的各种提问。同时,王晓慧发来的上一季度财务报表还需要他最终确认,桐城那边新店的装修进度图也等着他过目。
“鹏哥,你也太拼了吧?”一个室友结束了一局游戏,伸着懒腰凑过来,看到他屏幕上同时打开的PPT和Excel表格,咋舌道,“这都快期末了,你还在搞你那个……奶茶店?”
“嗯。”苏鹏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修改着陈述稿里一个不够精准的措辞。
“我说,至于吗?”室友挠挠头,有些不解,“学业都快顾不上了,图啥啊?赚钱?还是……”他挤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苏鹏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图什么?他眼前闪过浪寒初在复健视频里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的模样,闪过她发来的那张在窗台上倔强生长的绿芽照片。他图的是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守在她病床前的底气,图的是能支撑起他们共同描绘的那个未来的能力,图的是不辜负她每一次拼尽全力的站立。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
他只是淡淡回了句:“有必须做的理由。”
第二天下午,行政楼的小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椭圆桌旁坐着系主任、分管教学的副主任、苏鹏的辅导员以及两位他核心专业课的任课老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鹏坐在桌子的一端,穿着他唯一一套还算正式的衬衫和西裤,虽然洗得有些发旧,但熨烫得平整。他面前放着整理好的厚厚一叠材料,包括浪寒初的重症诊断证明、住院记录、“寒初”公司的营业执照及近期的业务报告、他自学整理的课程笔记和完成的延期作业。
系主任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教授,他扶了扶眼镜,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苏鹏同学,根据记录,你本学期缺课率超过百分之六十,多次测验和期中考试缺席。按照学校规定,这已经达到了需要严肃处理,甚至建议退学的程度。今天请你来,是给你一个陈述情况的机会。我们希望听到真实、合理的解释。”
苏鹏深吸一口气,迎上系主任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各位老师,我深知我的出勤情况严重违反了校规,对此我深感愧疚,并愿意承担相应后果。但我恳请各位老师能了解事情背后的原因。”
他开始陈述,从浪寒初突发白血病、病情危重急需转院溪州开始,到他在医院与公司间奔波,再到为了筹集巨额医疗费用而全力维持“寒初”运营……他没有过分渲染情绪,只是用清晰的时间线和确凿的证据(诊断书、公司文件)勾勒出过去几个月他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和两难处境。他展示了他在病床边、在奔波途中利用碎片时间整理的课程笔记和完成的作业,字迹或许潦草,但内容详实。
“……我承认,我无法像其他同学一样全身心投入学习。但我可以向各位老师保证,我对学业的重视从未改变。每一门课程的核心知识,我都在尽我所能去理解和掌握。‘寒初’的存在,不仅是为了解决经济困境,它也是我对商业模式实践、对团队管理的学习场,很多课堂上的理论,我在其中得到了更深刻的体会。”
他提到了近期与蓝海资本的合作,提到了“寒初”在桐城开拓社区店的成功模式,试图将他的社会实践与专业学习联系起来。
一位教《市场营销》的年轻老师翻看着苏鹏提交的、结合了“寒初”“四季系列”营销案例的课程报告,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但另一位以严格着称的老教授则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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