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勾住他手指的微力,如同破开厚重阴云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预示着某种转折。
在经历了一段仿佛没有尽头的极致痛苦后,浪寒初的身体,如同被暴风雨肆虐后顽强存活的幼苗,终于开始展现出一点点复苏的迹象。
持续不退的高热,在某天清晨悄然退去,虽然体温仍有些低烧,但已不再是那种烤灼人心的滚烫。折磨人的神经剧痛发作频率开始降低,程度也有所减轻,让她能够获得一些真正意义上的、 restorative 的睡眠。血象虽然依旧低得令人揪心,但下降的趋势被遏制住了,血小板和血红蛋白的数值开始在低位徘徊,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几乎24小时不间断地输注。
陈教授带着医疗团队查房时,仔细查看了最新的检查报告和浪寒初的状态,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难得地松动了一丝纹路。
“指标开始向好了。”他用一贯冷静的语调宣布,但熟悉他的人都听得出那底下的一丝如释重负,“最危险的阶段,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是巩固和恢复期,依然不能大意,感染风险依然很高,但……方向是对的。”
他没有说更多鼓励的话,但这句“方向是对的”,对于守在旁边、眼眶瞬间泛红的浪父,以及隔着帘幕、紧绷了下颌才压下喉头哽咽的苏鹏而言,不啻于天籁。
浪寒初安静地听着,她似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掠过医生,最终落在苏鹏身上,那里面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重新燃起的微光。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蓝海资本那边的流程走到了终点。经过几轮细致的条款磋商,双方最终达成一致。蓝海资本认购“寒初”一笔期限两年、利率适中的可转换债券的首笔资金,顺利划拨到了公司账户。
王晓慧在电话里汇报这个消息时,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 relief:“苏总,钱到了!不仅仅是缓解压力,是关键供应链的欠款可以一次性结清了,桐城那两家新店的尾款和后续社区店的启动资金都彻底解决了!芳姐算过,这笔钱至少能为我们赢得超过一年的稳定发展窗口期,我们可以更从容地打磨产品、深化社区布局,不用再被现金流追着跑了!”
苏鹏听着电话那头明显轻松了许多、甚至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的语气,一直压在心头那块关于资金的巨石,也终于被移开。他走到病房窗边,看着外面静心苑花园里,几株早樱已然绽放如云,合欢树的新绿在阳光下泛着柔光,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不仅是一场财务危机的解除,更是为“寒初”这艘刚刚经历过风浪的小船,注入了持续航行的充足燃料和调整航向的宝贵时间。
然而,现实的齿轮总是在人稍感松懈时再次转动。几乎是紧接着,他接到了学校辅导员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委婉但态度明确,鉴于苏鹏本学期缺课时间已远远超过规定限度,且多次重要考核缺席,他必须尽快返校,参加由院系组织的特殊评审会,当面说明情况并提交相关证明材料(包括浪寒初的重症医疗证明),否则将面临无法挽回的学业危机。
挂了电话,苏鹏沉默了片刻。他走回床边,浪寒初正由护士扶着,小口喝着一点点米汤,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能尝试进食一点流质。
她看到他接完电话后略显凝重的神色,用眼神投去询问。
苏鹏没有隐瞒,将学校的要求简单告诉了她和她父亲。
浪父立刻说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小鹏,你赶紧回去!这边现在稳定多了,有我守着,你放心!你已经为寒初、为我们这个家做得够多了,学业是你自己的根基,绝对不能耽误!”他看着苏鹏,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与信任,“这里交给我,你放心。”
浪寒初慢慢咽下口中的米汤,抬起眼,看向苏鹏。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如同被春雨洗过的天空。
“回去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气,然后继续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也要好好的,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下次……下次你来看我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依旧无力垂放在床沿的手上,带着一种温柔的执念,“我要试着……走着去接你。”
不是“希望你背我”,而是“我要走着去接你”。
苏鹏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着席卷而过。他看着她,看到了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那不是逞强,而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对生命、对未来、对他们之间感情最郑重的承诺。
他俯下身,握住她依旧没什么力气的手,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手背,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是深沉如海的情感和无条件的信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