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阴影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从七楼天台到五楼,不过两层楼梯的距离,却因为刚刚得知的信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滞重。504,陈桂兰,林囡囡的母亲。这三个词在陆琛和沈清音的脑海中反复回响,与天台上那个带着恶意的布娃娃交织成一幅阴暗的图画。
五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加昏暗,声控灯似乎坏了,陆琛用力咳嗽了几声,灯光才挣扎着亮起,投下昏黄而不稳定的光晕。504的门就在走廊尽头,深绿色的铁门,油漆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底漆,像结了痂的旧伤。门楣上方,贴着一小块褪色的、印着模糊“福”字的红纸,是这扇门上唯一一点微弱的暖色。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霉味和陈旧气息的味道,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一些。沈清音站在门前,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散发出的、一种近乎凝固的悲伤与死寂。那不是尖锐的痛苦,而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渗入墙壁和地板缝隙的绝望。
陆琛抬手,指节在铁门上叩响。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女声,声音里透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警察。”陆琛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但依旧带着职业性的清晰,“有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
门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链条锁和门锁被依次打开的声音。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张布满皱纹、肤色暗沉的脸庞出现在门后。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她的眼睛有些浑浊,眼袋很深,看向门外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种深藏的麻木。
她就是陈桂兰。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幸存者,失去独生女儿的母亲。
“什么事?”她的目光在陆琛和沈清音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陆琛出示的警官证上,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是关于上周四,天台上发现的一个布娃娃的事情。”陆琛开门见山,同时仔细观察着老人的表情。
听到“布娃娃”三个字,陈桂兰那原本麻木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死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涟漪很快又消失了。她的嘴唇抿紧了些,握着门边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我不知道什么布娃娃。”她生硬地回答,作势就要关门,“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陈女士,”陆琛用手抵住了门,力道恰到好处,既阻止了她关门,又不显得强硬,“我们了解到,二十年前,您的女儿林囡囡……”
“不要提我女儿!”
陈桂兰猛地打断了陆琛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尖锐和激动。她那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光芒,胸膛剧烈起伏着。“我女儿的事情跟什么布娃娃没有关系!你们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反应激烈得超乎寻常。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母亲不愿提及伤心往事的表现,更像是一种……恐惧?或者说,她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沈清音站在陆琛侧后方,静静地看着陈桂兰。她能感觉到老人身上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但在这悲伤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一种沉重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当陆琛提到“布娃娃”和“林囡囡”时,陈桂兰身上散发出的情绪波动中,除了痛苦和愤怒,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心虚?
“陈女士,我们只是想确保您的安全。”沈清音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那个布娃娃出现的位置和方式都很不寻常,我们担心是有人故意针对您。您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在附近窥视您?”
陈桂兰的目光转向沈清音,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沈清音清澈而带着真诚担忧的眼神,似乎稍稍瓦解了她的一些防备。她的激动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但眼神里的警惕和回避依旧存在。
“没有……我一个老太婆,能得罪谁?”她移开目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我早就……早就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安安静静等死。”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的绝望是如此真实,让人动容。但沈清音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说完“安安静静等死”之后,那下意识攥紧门框、微微颤抖的手指。她在害怕。害怕的不仅仅是过去的伤痛,还有……现在的某种威胁。
“那个布娃娃,”沈清音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它的样子……很特别。穿着碎花裙子,脸上画着红色的……笑脸。您……有没有见过类似的娃娃?或者,囡囡以前……有没有过那样的娃娃?”
“没有!”陈桂兰几乎是立刻否认,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囡囡的娃娃……早就烧光了!全都烧光了!什么都没留下!”她的声音再次带上了激动的颤音,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沈清音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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