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如同紧绷弓弦的片刻松弛,很快又被新的力量拉满。周一清晨,当初升的阳光慵懒地穿透百叶窗,在覆着一层薄灰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带,一份薄薄的、标记着“加密”字样的牛皮纸档案袋,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沈清音的新工位上。
特殊罪案分析小组没有独立的办公室,依旧在重案组大开间那个靠窗的角落。但氛围已然不同。之前那些或明或暗的审视、若有若无的排斥,在“幽灵出租车”和“红衣杀手”两起硬仗之后,悄然转变成了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好奇、观望,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非常规手段”达成结果的敬畏。毕竟,在血与火的一线,结果往往比过程更能说话。
陆琛还没到。办公室里只有早到的几个文职在低声交谈,咖啡机的嗡鸣声单调地重复着。沈清音拿起那份档案袋,触手是微凉的粗糙感,带着档案室特有的、混合着纸张和尘埃的气息。封面上没有具体的案件名称,只有一个冰冷的、用黑色宋体打印的编号:7C-229。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原处理单位 - 永华分区警署 - 评估后转交。
她解开封口处缠绕的白色棉线,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和几张照片。
首先滑入视线的是一张彩色现场照片。像素不算很高,带着几分老式数码相机特有的颗粒感。拍摄地点看起来是一个老旧居民楼的天台,水泥地面皲裂,边缘围着低矮的、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时间似乎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昏黄怀旧的滤镜,却丝毫无法软化画面中央那令人不适的核心——
一个布娃娃。
它孤零零地躺在天台中央,身下是用白色粉笔画出的一个歪歪扭扭、近乎椭圆的圈子,像是孩童拙劣的涂鸦。布娃娃本身做工粗糙,身上的碎花裙子颜色褪败,布料边缘甚至有些起毛。枯黄色的麻绳头发凌乱地粘在头顶。最诡异的是它的脸——没有绣出眼睛鼻子,只在应该是嘴巴的位置,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颜料,画上了一个向上弯曲的、极其简陋的弧线。
一个僵硬、空洞,却透着森然笑意的嘴巴。
而在布娃娃瘦小的、填充着劣质棉絮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根细长的、锈迹斑斑的铁钉!铁钉入肉(如果那能算“肉”的话)颇深,几乎要将它钉穿。
照片旁边附着简单的现场记录打印件:
· 地点:永华路17号旧唐楼天台。
· 发现时间:上周四,傍晚18:32。
· 报案人:住户刘小斌(男,9岁)。
· 现场情况:无打斗痕迹,无指纹(天台灰尘覆盖,足迹杂乱无法甄别),该楼及周边无有效监控覆盖。
· 初步判断:疑为孩童恶作剧或某种封建迷信行为(如“扎小人”)。因未造成实际人身伤害及财产损失,且无明确指向性,现场拍照记录后,未予立案深入调查。
· 处理警员:王启明(警员编号:PC7****)
一个被遗弃的、带有恶意象征的布娃娃。在日均接警量巨大的城市里,这样的“小事”确实容易被基层警力归类为无伤大雅的怪谈,归档了事。
沈清音微微蹙眉,指尖划过那冰冷的文字。这就是特殊小组接手的第一桩正式案件?似乎……有些过于“轻微”了。她继续往下翻看后面几张不同角度的现场照片,布娃娃那诡异的笑脸在不同光影下显得愈发刺眼。辖区民警当时也简单询问了楼里几家住户,得到的反馈大多是“没注意”、“小孩子瞎闹吧”、“可能是哪家扔的旧娃娃”。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可以轻易划上句号的、微不足道的插曲。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档案袋最后一页——那是一张明显是复印件的、已经泛黄发脆的旧报纸版面。日期清晰地印着:二十年前,9月14日。报纸是本地一家早已停刊的晚报,社会新闻版块,一个不起眼的右下角,用不大的铅字印刷着一则短讯——
“永华路民居发生火灾,一女童不幸罹难”
标题之下是简短的报道内容:“昨日深夜,位于永华路17号的一栋居民楼发生火灾,火势迅速蔓延……一名八岁女童林囡囡不幸在火灾中遇难……初步调查怀疑为线路老化引发……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报道旁边配了一张火灾后被熏得漆黑的楼房外墙照片,焦黑的断壁残垣,窗户空洞,依稀能辨认出,与之前布娃娃现场照片里的那栋旧唐楼,是同一栋建筑!
女童……火灾……死亡……林囡囡……
沈清音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拂过那张旧报纸复印件上模糊的铅字,尤其是“林囡囡”这个名字。
没有预兆地——
一股灼热、干燥、带着浓烈焦糊味和塑料燃烧异样的气流,猛地席卷了她的感知!仿佛一瞬间被抛入了那个二十年前的灾难现场!鼻腔和喉咙被想象中的烟尘呛得发痛,耳边是木材在高温下爆裂的“噼啪”巨响,刺眼晃动的橘红色火光几乎要灼伤她的视网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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