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十五年,夏末。一支庞大的舰队,如同贪婪的狼群,离开了东瀛四岛的港湾。三百余艘大小战船,涵盖了从巨大的安宅船到灵活的关船、小早船,帆樯如林,几乎遮蔽了海面。这是东瀛能够拼凑出的最强大的海上力量,承载着他们最后的赌注和扭曲的自信。
旗舰“雷丸”号上,水军大将藤原忠信身披华丽的南蛮胴具足,腰佩家传宝刀“鬼丸国纲”,昂首立于船头。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他花白的鬓角,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股近乎狂热的豪情。他望着眼前这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心中充满了对“神风”庇佑和“武士道”精神的无限信赖。
“诸君请看!”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海洋,“这才是真正的海上力量!绵延数里,旌旗蔽空!大夏人?哼,他们或许在陆地上靠着那些奇技淫巧侥幸得胜,但到了这茫茫大海上,风浪、暗礁、接舷白刃,靠的是勇气、经验和对大海的敬畏!这些,是我们大和民族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
他转身,对着簇拥在身边的副将和亲卫们,声音洪亮,试图驱散天竺败亡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我们的目标,是富庶的大夏江南!那里有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有温顺如羔羊的百姓!我们要像历史上的先辈一样,用我们锋利的太刀,让大夏人再次在我们面前颤抖!让他们知道,海洋,永远是我东瀛的天下!此战若胜,财富、荣耀,取之不尽!”
“板载!板载!(万岁)”周围的武士们被他的话语煽动,纷纷拔出佩刀,指向天空,发出狂热的呼喊。仿佛胜利已然在握,江南的财富和女人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舰队劈波斩浪,朝着西北方向的大夏海岸线驶去。藤原忠信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登陆后如何劫掠、如何建立据点的美好蓝图。他坚信,凭借东瀛水军高超的操舟技术和武士们悍不畏死的白刃战能力,足以弥补装备上的差距。他甚至轻蔑地认为,大夏那些模仿西夷建造的“笨重”帆船,在灵活机动的东瀛战船面前,不过是移动的靶子。
然而,就在东瀛舰队距离大夏海岸还有两日航程时,桅杆顶端了望哨那因为长期训练而变得异常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远方的异常。
起初只是海天线上的一些模糊黑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点迅速扩大,轮廓变得清晰。
“前方……前方发现不明船队!”了望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过传声筒送到甲板,“数量……数量极多!至少五十艘以上!船型……从未见过!非常……非常大!”
藤原忠信眉头一皱,抓起单筒望远镜(通过贸易获得的稀罕物)向远方望去。这一看,他脸上的得意和豪情瞬间凝固,如同被冰水浇头。
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的不是他预想中的、体型相对“纤细”的西式帆船或传统福船,而是一片移动的、散发着金属冷光的海上城郭!
数十艘巨舰,排列成整齐的战列线,正以一种远超东瀛舰队的速度,乘风破浪而来。它们的船体呈现出一种玄青色的、非木质的质感(覆盖了早期防腐防蛀金属涂层并采用更坚固的龙骨和肋材),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高耸的桅杆上悬挂着巨大的、裁剪精准的软帆,吃风效率极高。但最让藤原忠信心胆俱裂的,是那些巨舰船舷两侧,那一排排如同蜂巢般密集、黑洞洞的炮口!在阳光下,那些钢铁铸就的炮管,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那……那是什么船?”藤原忠信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自诩熟悉东海乃至南洋的所有船型,但眼前的这些巨舰,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其庞大的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其速度展现出的动力优势,尤其是那森然的炮口数量……无一不在冲击着他固有的海战观念。
来的正是奉旨回防、严阵以待的大夏海军主力!由靖海将军郑沧亲自指挥,汇聚了南洋舰队精华和部分北洋精锐。他们早已通过热气球侦察和快船预警,掌握了东瀛舰队的动向,正以逸待劳,张网以待。
“将军!对方……对方好像冲着我们来了!速度很快!”副将的声音带着恐慌。
藤原忠信强自镇定,厉声下令:“全军!变换阵型,呈鹤翼之阵!关船、小早船前出,准备火攻!安宅船紧随其后,弓箭手、铁炮足轻(火绳枪兵)准备!一旦进入射程,全力攻击!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东瀛水军的厉害!”
他依然寄希望于传统的接舷近战和火攻战术,试图用数量和所谓的“勇武”来抵消对方的质量优势。
双方舰队迅速接近。东瀛水军开始慌乱地调整阵型,试图展开包围。而大夏舰队,则始终保持着严整而冷酷的战列线,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鲸,径直冲向狼群。
没有警告,没有劝降,甚至没有进入东瀛弓箭、火绳枪和投石机的有效射程。
在大夏旗舰“定远”号的指挥台上,郑沧通过精密的望远镜观察着敌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计算着距离、风向、速度,当东瀛舰队那杂乱的前锋进入预设的最佳打击范围时,他放下了望远镜,声音平静却如同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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