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涧内,地雷与震天雷的连环爆炸,已将休屠大军的阵型与士气彻底撕碎。然而,就在残存的士兵以为这来自脚下与头顶的毁灭已是极限时,真正的、更为精准和冷酷的死亡,才刚刚降临。
当雷火营投掷的震天雷爆炸声开始变得稀疏——并非因为停止,而是因为下方可供大规模杀伤的密集人群已不复存在——早已在饮马涧两端制高点上就位的“惊弦”弩营与“破军”铳营,接到了进攻的指令。
“破军”铳营——死神的低语。
在饮马涧东侧一处名为“鹰喙岩”的突出部,一百多名“破军”营最精锐的射手,如同岩石般纹丝不动。他们手中的步枪,枪管在残余的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每名射手身旁,都配有一名观察员,手持单筒望远镜,如同猎鹰般扫视着下方混乱的谷地。
观察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十一点方向,秃鹫旗下方,穿金环锁甲者,疑似千夫长。”
“三点方向,乱石堆后,有人在集结溃兵,约二十人。”
“正前方,那匹无主黑马旁,持号角的传令兵。”
射手们沉默地调整着表尺,呼吸平稳,缓缓扣动扳机。
“砰!”
一声并不算响亮,却异常清脆的枪声响起。
下方,那名正在声嘶力竭吼叫,试图收拢部下的千夫长,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锁甲上突然出现的破洞,以及汩汩涌出的鲜血,随即一头栽倒在地。
“砰!砰!砰!”
富有节奏的、冷静的点射声,开始在制高点上此起彼伏。这声音与震天雷狂暴的轰鸣、地雷沉闷的爆炸形成了鲜明对比,它更像是一曲为死神伴奏的、单调而致命的音符。
每一个枪声响起,下方谷地中,必有一名军官、旗手、号角兵或者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应声倒地。这种死法,比之被炸得粉身碎骨,更令人感到恐惧。因为它太过“挑剔”,太过“刻意”,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专门挑选有价值的目标进行清除。
活着的休屠军官们,开始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寻找掩体,不敢再大声发号施令,甚至有人惊恐地脱下了身上显眼的铠甲。指挥体系,在这无声的狙杀中,彻底瓦解。士兵们看到军官们一个个莫名身死,最后的组织度也荡然无存,彻底沦为了待宰的羔羊。
“惊弦”弩营——钢铁的暴雨。
在饮马涧西侧稍低一些,但视野更开阔的“卧虎坡”上,“惊弦”弩营的三百名弩手,呈三排线列展开。他们面对的,是谷地中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或是惊恐地趴伏在地上、相对密集的溃兵群体。
营正看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地挥下令旗。
“第一排!瞄准溃兵集群!放!”
“嗤嗤嗤嗤——!”
一片密集得令人牙酸的机括振动声响起,上百支弩箭瞬间离弦,形成一片黑色的死亡阴云,朝着预定的区域覆盖下去!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那些侥幸躲过爆炸的休屠士兵,在这毫无死角的箭雨覆盖下,成片地倒下,身体被强劲的弩箭贯穿,钉在地上或同伴的尸体上。
“第二排!上前!放!”
“第三排!准备!”
“第一排!装填!”
三段击战术被完美执行。弩箭的射击几乎没有间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破军”营的步枪是死神的精准点名,那么“惊弦”弩营的连发弩,就是死神挥舞的巨大镰刀,进行着无差别的、高效率的收割。
连发弩的射速,在这个时代是颠覆性的。休屠士兵们刚刚从一轮箭矢下侥幸逃生,下一轮箭雨又已经临头。他们找不到任何安全的间隙,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谷道狭窄,两端出口似乎都被无形的墙壁堵死(实际上李岩早已派兵封锁)。他们被困在这条死亡的巷道里,上有雷火,前有弩箭,后有冷枪。有人试图徒手攀爬陡峭的岩壁,却成了“破军”营射手最好的活靶子;有人绝望地用同伴的尸体垒砌掩体,却发现弩箭轻易就能穿透。
休屠大军的终极恐惧!
此刻,弥漫在休屠士卒心中的,已经不仅仅是伤亡带来的痛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未知和绝对力量的终极恐惧。
他们至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夏军士兵与他们正面搏杀。敌人仿佛隐形了,杀戮来自脚下,来自头顶,来自看不见的远方。这种找不到对手的战争,让他们有力无处使,有恨无处泄,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
震天雷、地雷、连发弩、能在数百步外精准杀人的火铳……这些武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他们无法理解夏军为何能掌握如此可怕的力量,只能将其归咎于“妖法”、“天罚”或是“长生天的抛弃”。信仰的崩塌,比肉体的毁灭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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