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隘的战事,最终以夏军惨烈的胜利告终。神机营的及时支援,尤其是“雷火”营那如同雷霆降世般的反击,确实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将即将崩溃的战线硬生生守住,并最终击退了休屠汗王兀术亲自率领的五万主力。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巨大的。隘口内外,尸横遍野,鲜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夏军守军付出了超过六成的伤亡,才堪堪守住了这条通往朔风城的重要门户。更可怕的是,连日暴雨,隘口地势低洼处形成了无数浑浊的血水洼,阵亡者与牲畜的尸体在潮湿闷热的天气下开始加速腐败。
战斗刚一结束,更加严峻的考验便降临了。
担架队如同穿梭的蚂蚁,将源源不断的伤员从尸山血海中抬下来,送往设于朔风城内、由城隍庙改建的战地医院。呻吟声、哀嚎声、医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充斥着这座临时搭建的、本应肃穆的庙宇。谭淼淼和她带来的医疗队,已经连续奋战了十几个时辰,每个人眼中都布满了血丝,身上的白色罩衣早已被血污和汗水浸染得看不出原色。
“王妃!这边!伤口溃烂了,流黑水!”
“娘娘!这个上午还好好的,现在浑身滚烫,说胡话!”
“快!热水!纱布!酒精!”
谭淼淼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穿梭在各个临时隔出的“病房”之间。她神情专注,动作迅捷而稳定。但渐渐地,她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许多原本已经缝合包扎好的伤口,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异常的恶性红肿、组织迅速坏死、流出恶臭的灰黑色液体。患者则伴随着持续不退的高烧、寒战,甚至神志不清。病情发展之快,远超普通感染。
“是‘七日风’(古人对气性坏疽的称呼)吗?不像……”一位老郎中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这溃烂速度太快了,还伴有邪热入营血之象……”
“是瘴疠!是战场死气化成的毒瘴!”有士兵惊恐地喊道,“被这血气一冲,伤口就烂了!”
恐慌开始在医院内部滋生。一些伤势较轻的士兵挣扎着想要逃离,生怕被那些迅速恶化的同伴“传染”。医护人员中也出现了不安的情绪。
消息传到中军大帐,刚从前线返回的李岩闻讯立刻赶来。他看着院内几名已经意识模糊、伤口恶臭扑鼻的垂危伤员,以及弥漫的恐慌气氛,心沉了下去。军中若爆发大疫,比面对十万敌军更可怕。
“可能是创伤弧菌混合厌氧菌感染,并在血液中大量繁殖,引发了败血症(脓毒症)。”谭淼淼对李岩低声快速解释道,用的是他能理解的词汇,“潮湿、肮脏的环境,大量腐败有机物是温床。通过接触污染源、尤其是伤口接触传播,一旦入血,死亡率极高。”
她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语气斩钉截铁:“必须立刻严格隔离,阻断传播,并针对性用药!酒精和常规金疮药效果有限!”
她不等李岩回应,立刻转身,用清晰而有力的声音下达命令,镇住了现场的嘈杂:
“第一,将所有出现高热、伤口迅速坏死流脓的患者,立刻转移到后院单独隔离!原有床位用高度酒精彻底喷洒消毒!
第二,所有医护人员,处理此类病患时,必须佩戴加厚口罩、手套(用油绸布临时制作),身穿防护罩衣!接触后,所有器械、双手必须用双倍浓度的酒精浸泡清洗!
第三,立刻焚烧所有换下的、被脓血污染的敷料和衣物!隔离区每日泼洒石灰水!
第四,立刻按照我的新方子,加大黄连、黄芩、栀子等清热凉血解毒药的剂量,同时加入金银花、连翘抗菌,并用人参、附子吊命固脱,浓煎急服!所有与病患接触者,预防性服用!
第五,通知后勤,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全军范围内清理污水坑,掩埋腐败物,营区洒石灰!”
她的指令精准而果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李岩毫不犹豫,对韩猛点头:“全力配合王妃!按军令执行!”
金鳞卫迅速行动,冰冷的刀锋和高效的执行力立刻控制了局面。隔离区被迅速建立,消毒工作紧张展开,药棚里新的汤药开始大规模熬制,浓重而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谭淼淼亲自走进了最危险的后院隔离区。她不顾恶臭与危险,为每一位重症患者检查伤口,清创排脓(尽管效果有限),亲自喂服汤药。她冷静的身影和专注的眼神,成了这片死亡阴影笼罩下唯一的曙光。
她带来的医疗队成员,在她的带领下,也克服了恐惧,严格遵循着前所未有的防护流程,日夜不停地照料病患。
然而,疫情并未立刻得到控制。不断有新的伤员出现类似症状,隔离区内死亡的人数在增加。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
“娘娘……这方子,似乎……效力不够啊。”一位老医官熬得双眼通红,颤声对谭淼淼说道。
谭淼淼看着又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紧紧咬住了下唇。她知道,对于凶猛的细菌感染,尤其是败血症,中药的力量有时确实显得缓慢。她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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