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基地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神圣的寂静。主屏幕上,那片代表着“心渊”——或者说“星核”——的蓝色光晕,稳定、深邃、纯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关乎意识存亡的污染与净化之战,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苏晚晴指尖残留的神经触感,苍白脸颊上未干的冷汗,以及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眼中那混合着狂喜、疲惫与难以置信的复杂光芒,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胜利的真实与惨烈。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源自“星核”的、温和而浩瀚的共鸣。那不再是被动接收的信息洪流,而是一种……奇妙的“共生”感。仿佛她点燃的那一缕“薪火”,并未完全熄灭,而是化为了这庞大存在意识边缘的一点微光,一个被认可的“坐标”。
“报告基地状态。”她的声音带着透支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
“所有系统运行正常!外部防御正在重新启动!能量水平稳定回升!”技术负责人的汇报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星核’共鸣场域比之前更加稳定、更加……‘亲和’!”
阿杰也上前一步,低声道:“傅先生那边传来最终确认,公海目标舰只已完全沉默,核心区域数据被成功回收,正在进行分析。‘雕塑家’……确认其生命信号及所有意识活动特征,已随其与‘星核’连接的断裂而彻底消失。”
尘埃落定。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了他们如此之久的“雕塑家”,那个追求成神、最终却被宇宙本身“净化”的疯狂存在,终于成为了过去式。
苏晚晴缓缓睁开眼,看向加密通讯屏幕。傅承聿的身影依旧在那里,他没有参与欢呼,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重而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赢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对他确认,也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嗯。”傅承聿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你……怎么样?”
“需要睡上一觉。”苏晚晴实话实说,嘴角勉强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很长的一觉。”
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紧随其后的是庞大而繁琐的清算与善后。
傅承聿麾下的力量,如同最有效率的清道夫,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扫荡“彼岸”组织及“雕塑家”残留的势力。失去了核心首脑和终极目标的支撑,这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树倒猢狲散,其成员或被捕,或潜逃,或试图用掌握的秘密换取宽大处理。
李明远等被捕的代理人,在确凿的证据链面前,开始了各自的审判流程。他们口中榨取出的信息,与从“创世基石”和公海舰只上回收的数据相互印证,逐渐拼凑出“彼岸”组织更加完整的图谱,也为后续更深层次的清理提供了方向。
星陨基地则进入了紧张的修复与升级阶段。经历过最终一役,尤其是在苏晚晴启动“薪火”协议、深度共鸣“星核”之后,基地的整个技术体系仿佛都经历了一次洗礼。技术人员发现,他们对“星陨”通用模型的理解和操控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一些之前无法突破的技术瓶颈悄然松动,甚至“心渊”(星核)外围那些不稳定的数据残片,也似乎受到了某种安抚,变得温顺了许多。
苏晚晴在沉睡了近二十个小时后醒来。疲惫并未完全消除,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她站在修复一新的指挥中心,看着屏幕上关于外部世界清理进度的报告,以及内部技术突破的喜讯,心中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有一种风雨过后、见证黎明的平静。
她首先去查看了“深瞳”项目。那片曾经属于林晚秋的数据碎片已彻底消散,但保存下来的所有数据和情感脉冲记录,被郑重地归档、封存。这是傅承聿母亲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她伟大牺牲的丰碑。
随后,她调出了父亲苏云舟那段自我石化的逻辑思维链数据。它依旧沉寂,但在“星核”变得更加稳定和谐的大环境下,苏晚晴能感觉到,那核心的微光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绝望。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技术更加成熟,当“星核”的奥秘被进一步揭开,父亲这道坚守的意志,能有重见天日、甚至与家人“重逢”的可能?这成了支撑她继续前行的一个微小却坚定的希望。
傅承聿在处理完最紧急的清算事务后,亲自来到了星陨基地。他没有带随从,只是独自一人,穿过忙碌的走廊,来到了苏晚晴的办公室外。
苏晚晴正在审阅关于“星陨”技术下一步商业化应用的规划草案,听到敲门声,抬头便看到了他。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脸上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她时,里面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而复杂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厚,带着一丝凉意,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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