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惊蛰》· 第20章 抉择与誓言 (约 4000字)
“我选第二条路。”
“但，我有一个条件。”
凌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重伤未愈的嘶哑和虚弱，却如同在幽深的古井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在狭小的岩洞内激起了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斩断了过去所有的犹豫、彷徨和退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将洞壁上的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瀑布的轰鸣声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被这简短的话语中蕴含的巨大重量所隔绝。
阿木和其其格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云。阿木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凌云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冰冷而坚定的火焰所震慑，最终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泪水，是恐惧，是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信任和跟随。其其格则紧紧抓住阿木的衣角，小脸上满是茫然和不安。
站在洞口的玄七缓缓转过身。蒙面巾上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凌云的身影。那目光中，没有惊讶，没有赞许，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审视。他沉默着，如同悬崖边沉默的岩石，等待着凌云的下文。
岩洞内，只剩下几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凌云迎着玄七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强撑着石壁，缓缓站直身体。每动一下，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他摊开手掌，露出那块一直紧握的、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
“这块令牌，你们需要，可以拿去。”凌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条件，不是为我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蜷缩在角落、如同受惊小兽般的阿木和其其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和温柔。
“他们，”凌云指着两个少年，声音低沉却坚定，“必须离开。你们要确保他们安全，送到一个远离这一切纷争、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让他们……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活下去。”
这是他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事。这条通往阴影和血腥的道路，太黑暗，太残酷，不该由这两个尚未绽放的生命来承受。他欠巴音的，欠白狼口那些淳朴寨民的，他必须保住他们最后的血脉和希望。
阿木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决堤：“不！凌大哥！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给巴音大哥报仇！给白狼口的乡亲们报仇！”少年嘶哑的哭喊声在洞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其其格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抱住凌云的腿：“凌大哥……别丢下我们……我们怕……”
凌云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他蹲下身，用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轻轻擦去阿木脸上的泪水，又摸了摸其其格枯黄的头发，声音沙哑却异常温柔：“阿木，其其格，听话。报仇的事，交给凌大哥。你们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玄七，那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决绝：“这是我的条件。也是我……唯一的请求。答应我，我就跟你们走。否则，令牌你们可以拿走，我们……各安天命。”
他给出了最后的选择。用他自己的未来和生命，换取两个孩子的平安。这是他身陷绝境、背负血债后，唯一能坚守的底线和……赎罪。
岩洞内再次陷入死寂。玄七的目光在凌云、阿木和其其格身上缓缓扫过，那冰冷的目光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东西，微微动了一下。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守夜人，不牵连无辜，不断人血脉。这个条件，可以答应。”
他转向身旁一直沉默如影的玄九，微微颔首。
玄九会意，无声地走到阿木和其其格面前，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凌云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疲惫和酸楚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将手中的黑色令牌，郑重地放在了玄七伸出的手掌中。
令牌入手，玄七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与重量。他看了一眼令牌，又深深看了一眼凌云，将令牌收起。
“阿木，其其格，”凌云转过身，扶着两个哭成泪人的少年肩膀，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记住凌大哥的话，好好活下去。忘记仇恨，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来……做个好人。”
“凌大哥……”阿木泣不成声，其其格更是哭得几乎晕厥。
“走吧。”凌云狠下心肠，将他们轻轻推向玄九。
玄九不再犹豫，一手一个，将两个挣扎哭喊的少年夹起，对玄七点了点头，身影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岩洞深处的黑暗中，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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