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城北的塔区。那摧残神经的尖锐嗡鸣散去后，留下的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悸。风穿过锈蚀钢架的呜咽，此刻听来像是枉死者的低语。
“A组！报告塔顶情况！立刻报告！”林深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因紧绷而嘶哑。他的手指紧紧抠住维修房冰冷的窗沿，指节泛白。
耳机里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如同坟墓的呼吸。
“B组、C组，报告你们的位置和状态！”赵建国接过通讯，沉稳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B组已撤至塔外五十米安全线，两人出现剧烈呕吐和方向感丧失，正在紧急处理……”
“……C组同样撤出，一名队员暂时性失聪……塔顶……没有动静了……”
塔顶没有动静。那名失控的狙击手小王，是恢复了理智，还是……
林深的心不断下沉。他看了一眼秦望舒，她正快速给出现不良反应的队员注射镇静剂和缓解神经痉挛的药物，脸色苍白如纸。陈诺在远程疯狂尝试恢复与塔顶的单兵通讯设备连接，但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
“不能再等了。”林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第二突击队，跟我上塔！医疗组跟进！老赵，你留下指挥！”
“林深！”赵建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花白的眉毛下眼神灼灼，“太危险了！那鬼东西可能还没消失！”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上去。”林深挣脱他的手，眼神决绝，“我们的队员在上面，生死不明。而且，我们必须知道，那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我们唯一的现场！”
他没有再犹豫，抓起一把强光手电和配枪，带着一支重新集结的、穿戴了简易电磁屏蔽装备（效果未知）的突击小队，再次冲向那座如同巨型墓碑的主发射塔。
攀爬的过程无比漫长。冰冷的铁梯硌着手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塔身内部墙壁上那些刻满的诡异符号和镶嵌的磁性颗粒，在手电光下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越往上，空气似乎越发粘稠，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着每个人，仿佛有看不见的重量压在胸口。虽然没有那恐怖的嗡鸣，但残留的、无形的“场”依然在隐隐作祟，让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
终于，抵达了塔顶平台。
手电光柱扫过，一片狼藉。
固定指向天线的基座旁，散落着被砸碎的单兵通讯设备零件，狙击步枪被粗暴地扔在一旁，枪托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平台边缘，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是小王！
“医疗组！”林深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小王的状况。他蜷缩着，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他的作战服领口被自己撕扯开，脖颈和脸颊上布满了骇人的、如同蛛网般凸起的青紫色血管。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涣散，眼球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他还活着，但呼吸微弱，脉搏紊乱，对外界的呼喊和触碰毫无反应。
“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必须立刻送下去！”医疗组长快速检查后，声音凝重。
队员们小心地将小王抬起，准备运送下塔。
林深则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打起手电，仔细检查平台。除了搏斗的痕迹和散落的装备，似乎再无线索。那个引发一切的“能量场”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废弃的抛物面天线上。天线本身并无异常，但它的基座……那些刻痕似乎比塔身内部的更加密集、更加复杂。他蹲下身，用手指拂去基座边缘的灰尘和锈迹。
在那里，在几个交错符号的节点处，他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磁性颗粒，而是一种极细微的、暗蓝色的、如同水晶碎屑般的物质，牢牢地嵌在金属刻痕里，在手电光下反射出微弱而诡异的光芒。
“望舒，你看这个。”林深立刻呼叫。
秦望舒跟随医疗组上来，看到那暗蓝色碎屑，立刻取出取样工具。“从未见过……质地很硬，像是某种人工合成晶体。”她小心地取样，放入证物袋。
就在这时，负责在平台另一侧搜查的一名队员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林队！这里有字！”
林深立刻走过去。只见在平台边缘的护栏内侧，用似乎是尖锐石头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极其潦草的字迹，深深刻入了锈蚀的钢铁中。那字迹断断续续，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理智刻下的：
“它……吃了……思想……救我……”
吃了思想？！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深的脚底窜上头顶！这和小王那被“抽空”的状态，以及陈诺检测到的、“包含生物脑波特征的数据流”完全吻合！
“深渊”建造这个塔，根本不是为了杀人。它是一个……意识收割机！它在掠夺人的思维，人的意识，或者说……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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