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三年,二月二十五日。
宣府(今张家口宣化区),自古便是“京师锁钥”,城墙高耸,护城河宽阔,乃是北京西北方向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屏障。
然而此刻,这座雄关却像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破船,城内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疯狂。
城外,十万晋蒙联军铺天盖地,那黑洞洞的炮口和钢铁铸造的战车,如同来自地狱的怪兽,死死盯着城头。而城内,人心早已分崩离析。
宣府总兵府大堂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总兵王承胤瘫坐在太师椅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不住地流淌。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被汗水浸湿的手帕,眼神游离,不敢看大堂正中央那个正在咆哮的男人。
那个男人留着金钱鼠尾辫,身穿黄马褂,腰悬鲨鱼皮鞘的钢刀,满脸横肉,正是多尔衮派来的督战官、满洲镶黄旗梅勒章京——苏克萨哈。
“王承胤!你还在犹豫什么?!”苏克萨哈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炭火四溅,“摄政王有令,宣府必须死守!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许后退半步!若是城破,你全家老小都要给我大清陪葬!”
王承胤哆嗦了一下,苦着脸说道:“苏大人,不是末将不想守。您也看见了,城外那是十万大军啊!还有那种会飞的‘天眼’,那种能把城墙轰塌的‘超级大炮’!咱们城里满打满算只有八千绿营兵,再加上您带来的两千满洲兵,这一万人都不到,怎么守?”
“怎么守?拿命守!”苏克萨哈拔出腰刀,架在王承胤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道,“把城里的百姓都赶上城墙!做人盾!把所有的房子都拆了,滚木礌石不够就用房梁!把井水都给我投毒!总之,就算宣府变成废墟,也不能留给卢象升!”
王承胤感受着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心中一片冰凉。这就是大清的“焦土策”,这是要让他做千古罪人啊。
“报——!!!”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手里挥舞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大人!天……天上掉东西了!”
“掉什么了?炸弹吗?”苏克萨哈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不……不是炸弹,是纸!还有……还有钱!”亲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克萨哈一把抢过那张纸。
这是一张印制精美的传单,上面不仅印着晋国最新发行的“龙币”样票(面值一两),还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写着几行字:
“晋王令:凡主动献城者,赏银千两,官升一级,既往不咎!”
“凡杀满洲督战官者,赏银万两,封万户侯!”
“晋军入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咱们汉人不打汉人!”
苏克萨哈看着这张纸,手气得发抖。这哪里是传单,这分明是催命符!
“妖言惑众!这是妖言惑众!”苏克萨哈疯狂地撕碎了传单,“传令下去!谁敢捡这妖纸,立斩!谁敢议论,立斩!”
然而,此时的宣府城上空,已经是漫天飞雪——那是傅青主的“空军”撒下的数十万张传单。
三个巨大的热气球悬停在城市上空,如同俯视众生的神眼。吊篮里,晋军的大嗓门士兵拿着铁皮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城内喊话。
“城里的兄弟们听着!多尔衮都要完了!你们还要给他卖命吗?”
“咱们晋王说了,只要你们不帮鞑子,咱们就是一家人!有肉吃,有新衣穿!”
“看看你们身边的满洲大爷,他们拿你们当人看吗?他们逼着你们剃头,逼着你们去送死!反了吧!”
这声音从天而降,无孔不入,钻进了每一个绿营士兵和百姓的耳朵里。
城头守军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开始崩塌。
一名年轻的绿营兵偷偷捡起一张落在墙角的传单,看着上面“赏银千两”的字样,吞了吞口水。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鞭打士兵的满洲哨长,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二狗子,你看啥呢?”旁边的老兵低声问道。
“叔,这上面说……杀一个鞑子官,赏银万两,还能封侯……”年轻士兵的声音在发抖。
老兵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别瞎说……不过,这晋王可是出了名的说话算话。听说杀虎口那边投降的兄弟,现在都吃上白面馒头了。”
“叔,咱们反了吧?”年轻士兵握紧了手里的长矛,“这帮鞑子不把咱们当人,还要咱们拿命去填坑。刚才苏克萨哈那个狗贼还下令要杀光城里的百姓,俺娘还在城里呢!”
老兵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活得像个人样了。等会看我眼色行事!”
这种窃窃私语,在城头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苏克萨哈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他带着两百名全副武装的白甲兵(巴牙喇),气势汹汹地冲上城头,试图弹压局势。
“都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停下的?给我把那个捡纸的拉出来!砍了!”苏克萨哈指着一名手里还捏着传单的士兵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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