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二年,十月中旬。
定州的那场大火,烧尽了多尔衮三万石粮草,也烧断了清军在今年冬天南下的念想。随着第一场冬雪的全面覆盖,整个北方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而珍贵的寂静。
但在太原府,这份寂静只是表象。
在护国府那间昼夜不熄灯的作战室里,卢象升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中的指挥棒重重地敲击在太原与阳泉之间那条红色的虚线上。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得如同正午的烈日。
“诸位,多尔衮虽然退了,但他那是被火烧疼了爪子,缩回去舔伤口。等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那头受了伤的野兽会比以前凶残十倍。”卢象升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回荡在每一位重臣的耳边,“我们只有三个月。这三个月,是老天爷赏给晋国的救命时间。我们要在春天来临之前,把晋国变成一块崩掉他满嘴獠牙的铁板!”
一份名为“冬雷计划”的绝密方案,正式摆上了台面。而这项计划的核心第一步,就是打通太原至阳泉的“钢铁动脉”。
阳泉,那是晋国的能源心脏,拥有着数不尽的优质无烟煤和高品位铁矿。而太原,是晋国的工业大脑和兵工中心。长期以来,这两地之间只能靠马车和人力运输,一旦遇到雨雪天气,运输线就几近瘫痪。前线急需的炮弹、后方急需的煤炭,往往就卡在这最后一百里的泥泞古道上。
“修路!必须修路!”卢象升的命令不容置疑,“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在两个月内,把铁路铺到阳泉矿区!”
这简直是一个疯子的命令。
十月的太行山区,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土地被冻得像生铁一样硬,一镐头下去只能留下个白印子。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崇山峻岭间铺设一百里铁路,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李天工接下了这个军令状。这位工部尚书,曾经的铁匠,骨子里有着一股比铁还要硬的倔劲。
太行山脉,寿阳段。
这里是太原通往阳泉的咽喉要道,也是工程最艰难的路段。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全是人。
三万名战俘(主要来自之前的代州之战和保定之战),加上两万名以工代赈的流民,构成了这支庞大的筑路大军。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破旧棉袄,有的甚至裹着羊皮,手里拿着铁镐、铁锹,在监工的吆喝声中,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坚硬的冻土。
李天工一身油污的短打棉服,头上裹着块羊肚子手巾,正趴在一处刚刚爆破开的隧道口,手里拿着水平尺,大声指挥着:“快!趁着热乎劲儿,把碎石清出来!枕木呢?枕木跟上!别让冻土回硬了!”
他的嗓子已经哑得快听不见了,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为了赶工期,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吃住都在工地上。
“尚书大人,这土太硬了啊!”一名工头带着哭腔跑过来,“刚才又有两个兄弟为了把枕木钉进去,手都被震裂了,虎口全是血。而且……而且战俘营那边不太平,那些满洲俘虏一直在闹腾,说咱们虐待他们,不想干了。”
李天工直起腰,眼神冷厉:“不想干?不想干就没饭吃!告诉他们,这是在给他们自己赎罪!还有,把那个新研制的‘蒸汽打桩机’调过来,那是王爷和李小宝的心血,专门对付冻土的!”
就在这时,远处战俘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紧接着是几声清脆的枪响。
李天工脸色一变:“出事了!”
战俘营位于一处山谷的背风处,四周用高高的木栅栏围着,还有了望塔和机枪阵地(虽然此时还没有机枪,但有多管火铳)。
此刻,营地内火光冲天。
数百名身强力壮的满洲战俘和部分被煽动的蒙古战俘,手里拿着干活用的铁镐和木棒,正在冲击营门。他们高喊着口号,面目狰狞,仿佛一群被困已久的饿狼。
“杀出去!回大清!”
“南蛮子不把我们当人看!反了!”
守卫的晋军士兵虽然有枪,但因为怕误伤太多劳动力,一直不敢大规模开火,只能退守第二道防线。
人群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留着金钱鼠尾辫的满洲牛录,正站在高处挥舞着一把抢来的腰刀,大声煽动:“弟兄们!多尔衮王爷的大军就在北边!只要咱们冲出去,抢了他们的火车,就能回家!谁敢挡路,就杀了他!”
此人名叫哈尔达,是正蓝旗的一名悍将,被俘后一直隐忍不发,暗中串联,等待时机。今天,趁着大雪封山、守备松懈,他终于露出了獠牙。
“反了!反了!”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兵部尚书王文义带着一队亲兵赶到了。看着混乱的场面,这位独臂将军气得浑身发抖。
“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王文义拔出手铳,怒吼道,“传令!机枪连准备!谁敢冲出警戒线,格杀勿论!哪怕把这三万人全突突了,也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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