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辰时。
虎头寨东面的一座祠堂，被改建成了学堂。
青石板铺地，白墙黑瓦，院子里种着两棵槐树。正堂里摆着十几张长条桌，每张桌子能坐四五个孩子。墙上挂着一块大黑板——这是卢象升让木匠做的，用桐油漆过的木板，能用白垩土写字。
赵文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看着陆续到来的孩子和家长。
他四十五岁，清瘦儒雅，留着三缕长髯，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曾经是个落第秀才，考了三次都没中举，后来在乡下教私塾为生。卢象升请他来负责护国府的教育，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位大哥，孩子多大了？赵文华问一个带着孩子来的农民。
七岁。农民憨厚地笑着，听说护国公办学堂，不要钱，还管饭，俺就把娃儿送来了。
好，登记一下。赵文华拿起笔，孩子叫什么名字？
王铁蛋。
赵文华愣了一下，笑道：这名字...太随意了。既然来学堂，就得有个正经名字。
那...那叫啥？农民挠头。
孩子五行缺金，不如叫王钊如何？钊者，勉励也，希望他勤勉向学。
好，好！农民高兴坏了，俺儿子有名字了！王钊，王钊！
孩子也咧嘴笑了，虽然他还不懂这名字的意义。
类似的情景在不断上演。很多农民的孩子都叫铁蛋、狗剩、二愣这类贱名，赵文华一一给他们起了正式的名字。
不一会儿，来了五十多个孩子，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不等。
诸位父老乡亲。赵文华提高声音，今日是护国府第一所学堂开学的日子。在下赵文华，被护国公委任为教谕，负责教育事务。从今日起，你们的孩子就是学生了。
家长们窃窃私语，既兴奋又忐忑。
在下知道，诸位心中有疑虑。赵文华说，为何要让孩子读书？读书有何用？在下只说一句：读书，能让孩子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赵先生。一个农民问，俺们种地的，识不识字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赵文华说，识字的人，不会被粮行的伙计算计秤两；识字的人，不会被牙行的中人哄骗银钱；识字的人，能看懂告示，知道护国府的政策；识字的人，能记账算数，把日子过得明明白白。
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护国府以后选拔官吏，都要通过考试。若孩子读书好，将来能当官，光宗耀祖。
这话打动了很多家长。
那...那要学多久？有人问。
分两个阶段。赵文华说，第一阶段是启蒙学堂，三年。学认字、算术、基本礼仪。第二阶段是实学学堂，也是三年。学更深的知识，为将来做事做准备。
都学啥？
启蒙学堂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算术、常识。赵文华说，实学学堂学农政、水利、法律、历算等。
不学四书五经？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问，不考八股文？
学，但不是主要内容。赵文华说，护国府的科举，考的是实务，不是八股。
那人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满意，但没再说什么。
诸位若没有其他问题。赵文华说，就请把孩子交给在下吧。每天辰时送来，申时接走。中午学堂管饭。
家长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孩子们则被领进学堂。
正堂里，五十多个孩子坐得满满当当。
他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晒得黝黑，手脚粗糙，一看就是干农活的。但此刻，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好奇和期待。
赵文华站在讲台上，身边还有三位老师——都是他从各地请来的落第秀才或老私塾先生。
诸位同学。赵文华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读书人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在下先讲讲规矩。赵文华说，第一，尊师重道。见到先生要行礼，上课要认真听讲，不得喧哗。第二，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不得打架斗殴。第三，爱惜课本，爱惜笔墨纸砚，这些都是花钱买的。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虽然有些听不太懂。
现在，在下给每人发一本课本。赵文华说，这是护国府印制的《启蒙读本》，是你们的第一本书。要好好珍惜。
几位老师开始分发课本。
孩子们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眼中满是惊奇。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摸到书。
打开第一页。赵文华说，在下教你们第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
他在黑板上写下这六个字，一笔一划，工整清晰。
跟在下读：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响起，参差不齐。
再读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
声音渐渐整齐了。
赵文华满意地点头。他知道，这些孩子里，或许就有将来的栋梁之材。
下午，申时。
正当课程进行得顺利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赵文华走出去一看，愣住了。
门外站着七八个女孩，年龄从八岁到十五岁不等。她们穿着简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怯生生地看着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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