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镜,无穷尽,哪个影儿是我身?”
“锁锁锁,心做囚,钥匙原是镜中人。”
江眠站在废墟中央,那双异色眼瞳中的风暴并未平息,只是从毁天灭地的狂躁,转向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涡旋。左眼的黑暗里,暗红火星如垂死星辰明灭;右眼的金芒中,破碎镜影流转,映照出周遭扭曲变形的一切,包括苏玉衡那张惊魂未定的脸。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灰金色的代码如同受到干扰的讯号,时而流畅运转,时而卡顿,偶尔甚至会崩解成细碎的、带着锈迹的纸屑状光点,旋即又被黑暗吞噬。那并非纯粹的力量,更像是一种……污染,一种由她自身疯狂、吞噬“伪萧寒”的残留以及归墟城底层规则混合而成的、极不稳定的化合物。
“镜像零号……观察与锚定……”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从“伪萧寒”记忆碎片中获得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她过往认知的基石。她与萧寒的相遇、相伴、乃至最后的“牺牲”,难道都是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戏剧?目的是为了将她这个“变量”牢牢锁定在某个既定的轨道上?锁芯,镜君,乃至那个可能存在的“真正萧寒”,都在扮演什么角色?
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对真相的渴求以及某种毁灭性冲动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发酵。她不再仅仅是江眠,她是承载了过多混乱信息的容器,是行走的悖论,是即将引爆的炸弹。
苏玉衡挣扎着站起身,体内灵能因之前的冲击而紊乱,他看着江眠,喉咙有些发干:“江眠……你……还好吗?”这个问题愚蠢而苍白,但他不知还能说什么。眼前的江眠,气息诡谲难辨,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正在缓慢畸变的规则聚合体。
江眠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苏玉衡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评估与权衡,而是一种……空洞的审视,仿佛在透过他,观察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苏玉衡,”她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说你追寻真相……那你知道,‘钥匙’,是什么吗?”
苏玉衡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回想起之前“锈钥”信息中提到的“所有‘钥匙’(文明烙印、生命火花、自由意志……)将陷入‘锈蚀’”,迟疑道:“是指……被锈蚀的那些东西?”
“是,也不是。”江眠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左眼暗红微闪,“童谣里唱‘钥匙原是镜中人’……我们都被困在镜牢里,而打开牢门的钥匙,或许就是我们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或者说,是我们被扭曲、被定义后的‘镜像’。”
她指向周围正在缓慢消散的、纸嫁阴缘的残余能量,那些飘飞的纸屑和扭曲的红白光斑:“就像这个仪式,它试图用‘阴缘’的概念捆绑你我,甚至召唤一个‘萧寒’的镜像……它想做的,就是创造一个新的、受它控制的‘镜像’,来作为达成某种目的的‘钥匙’。”
苏玉衡背后渗出冷汗:“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都是某种‘钥匙’?或者……我们体内,都有成为‘钥匙’的潜质?”
“更准确地说,是我们某个被特定规则映射、扭曲后的‘版本’,才能成为对应的‘钥匙’。”江眠右眼的金芒扫过一片残留的红色剪纸,那剪纸瞬间被赋予“腐朽”的定义,化为飞灰,“归墟城这个囚笼,锁芯的秩序,或许就是在管理和筛选这些‘钥匙’……而‘外域污染’,可能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钥匙’争夺,或者‘锁孔’侵蚀。”
这个推论让苏玉衡不寒而栗。如果个体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成为某个庞大系统所需的“钥匙”原材料,那所有的挣扎、情感、记忆,岂不都成了可被随意利用和篡改的零件?
“那我们……”苏玉衡感到一阵无力。
“找出‘锁孔’。”江眠打断他,异色双瞳中燃烧起偏执的光,“找出所有试图将我们变成‘钥匙’的机制,然后……毁掉它们。或者,反过来,利用它们。”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看到了那个被称为“镜域之源”的地方。吞噬“伪萧寒”带来的不仅是记忆碎片,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感应。那里,有她必须去面对的“答案”,无论是关于萧寒,关于她自己,还是关于这个巨大的囚笼。
“可是,‘镜域之源’在哪里?我们又该怎么去?”苏玉衡问道,他觉得江眠的计划疯狂而危险,但似乎又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镜子……需要镜子……”江眠喃喃自语,她抬起手,指尖那混杂着暗红与碎镜光影的力量缓缓流转,“‘无垢之镜’是映射,‘纸嫁阴缘’是利用执念映射……归墟城本身,或许就是一面巨大的、扭曲的镜子……而‘镜域之源’,就是所有镜像的源头,所有映射规则的终点……”
她忽然停下话语,猛地转头,看向废墟的某个角落。那里,一面原本镶嵌在扭曲金属结构中的、布满污垢的残破镜子,似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镜面如同水纹般荡漾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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