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你们尝尝被盯着的滋味。
那声轻响,在死寂的冷宫夹墙内,如同巨石投湖。
李忘忧枯瘦的身影贴着冰冷的墙壁,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七年。
月光从破损的窗棂照进来,映着她满是沟壑的脸,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按照记忆中的顺序,叩击了三下。
墙内传来机括转动的微弱声响,那块砖石缓缓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腐的、混合着尘埃与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忘忧毫不犹豫地探身进去,摸索片刻,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盒子不大,却重得惊人。
她颤抖着打开,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只有一幅早已褪色的绣像。
绣像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妇人膝上,笑得眉眼弯弯,天真烂漫。
女孩是年幼的谢扶光,妇人,是三十七年前的李忘忧。
而在她们身后,祠堂的牌匾上,“织魂正统”四个字,笔力雄浑,清晰可见。
李忘忧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绣像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她抱着铁盒,踉跄地走到冷宫废弃的香炉前,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幅承载了她一生念想的绣像,投入炉中。
火焰“腾”地一下蹿起,橘红色的光芒映亮了她决绝的脸。
就在绣像化为灰烬的瞬间,炉中飞出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像一群被惊醒的萤火虫,穿透宫墙,四散而去,融入京城的夜色。
三日后,京城七座巍然耸立的验心台,在同一时刻,石碑表面光华流转,齐齐浮现出一行新增的朱红大字——“见证名录”。
名录首位,赫然写着:李氏,丙戌年三月生,曾任织魂女眷乳母,藏证三十七年。
孙怀恩彻底坐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那看不见的丝线都越收越紧。
宫里的异样越来越明显。
每日清晨,廊下静悬的铜铃总会无风自响,叮铃叮铃,像是催命的符咒。
夜间巡视,眼角余光总能瞥见一道贴着墙根疾速移动的黑影,可一回头,却只有空寂的宫道。
“废物!都是废物!”他将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对着跪了一地的心腹太监咆哮,“这点邪祟都镇不住,本公公养你们何用!”
他下了死命令,命人从库房取出秘藏的“断灵砖”,连夜铺满自己寝宫的庭院。
这种砖石混有黑狗血与铁砂,号称能隔绝一切地脉灵气,让鬼魅无处遁形。
可第二天一早,他推开门,整个人如遭雷击。
一夜之间,断灵砖的砖缝里,竟渗出了一层黏稠滑腻的黑水。
水中,一张张沉默而苍白的人脸载沉载浮,眼睛空洞地望着他——全都是当年被他灭口的、知道太多秘密的宫人!
“啊——!”孙怀恩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回寝殿,一脚踹翻了供奉着邪神的祭坛。
他状若疯癫地从暗格里取出一块用金丝缠绕的紫檀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谢扶光,庚申年,七月初七,午时生。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用织魂族人的生辰八字,便可施以最恶毒的咒杀。
他要烧了它,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他将木牌狠狠掷入火盆,火苗“呼”地一下窜高。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木牌非但没有燃烧,牌上缠绕的金丝反而像是活了过来,骤然暴起,如一条金色的毒蛇,闪电般缠住了他伸在火盆边的右手!
“滋啦——”
皮肉灼烧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孙怀恩痛得撕心裂肺,却怎么也甩不掉那道金丝。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上,被烙下了四个深入骨髓的血字:天网不赦!
同一天,早朝。
阿菱一身素衣,立于殿中,神情平静地提出了“织律终审案”,要求将内廷掌印太监孙怀恩,交由地脉问心录公开审判。
满朝哗然。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义正词严地反驳:“荒唐!宦官无品无爵,非我朝臣工,更非世家子弟,何以受织魂灵律审判?此乃乱法!”
“说得好。”阿菱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侧身,“谢承,出列。”
那尊律法化身的傀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大殿中央。
它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团柔和的光影升腾而起,投射在金銮殿的白玉地砖上。
画面中,竟是先帝卧于病榻,临终前奋笔疾书的场景。
一份遗诏草稿,字迹已然不稳,却依旧能看清那句触目惊心的话:“孙怀恩权倾内外,结党营私,若织魂一案有冤,必由此人而始……”
光影落定,满殿死寂。连皇帝都变了脸色。
裴照适时起身,赤红的双目扫过全场,声音朗如惊雷:“他不是官员?那我们就以‘天下公敌’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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