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紫禁城浸在肃穆的黑暗里。
外朝深处的御书房却灯火通明,金丝楠木殿门紧闭,门外侍立的内侍和御前侍卫皆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烛火透过窗棂映出人影,空气中弥漫着凝固的紧张
——谁都知道,陛下今夜召见太子与镇国公,所议之事定是石破天惊。
御书房外的回廊下,沈巍与萧景珩并肩等候。
沈巍一身国公朝服,鬓角微霜,抬手按了按萧景珩的胳膊:“殿下伤势未愈,待会儿禀奏时不必强撑,若不适便直言。”
萧景珩微微颔首,玄色常服下的背脊挺得笔直,额角沁出细汗,却只是低声道:
“多谢国公关怀,儿臣无碍。此番事关重大,需将前因后果一一禀明,不能有半分疏漏。”
他抬手擦了擦汗,因牵动背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恰在此时,内侍总管轻步走出:“陛下宣太子殿下、镇国公进殿。”
两人对视一眼,沈巍率先迈步,萧景珩紧随其后,踏着金砖地面走进御书房。
殿内龙涎香袅袅,儿臂粗的烛火将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皇帝未坐御座,负手立在紫檀木御案前,明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威严光泽,背影透着沉凝的压力。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齐齐跪倒,声音沉稳。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落鹰涧之事,你们细细说来。”
沈巍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证词,双手呈上:“陛下,春狩以来,桩桩皆是祸事。
先是犬子清泓围场坠马,后有平西将军府韩小姐惊马,当时臣只当是意外,未敢妄议。
直至落鹰涧遇袭,小女清韵所乘车驾遭毒箭伏击,臣才惊觉这绝非巧合。”
内侍接过证词,呈给皇帝。
沈巍继续道:“此为现场目击者证词,还有刺客遗留的毒箭、麻药,以及贴身匕首,皆已呈上。
小女清韵虽已归家,但受惊不轻,昨夜辗转难眠,身上衣物还沾着箭簇划破的痕迹。”
萧景珩补充道:“父皇,儿臣可佐证。落鹰涧当日,儿臣听闻后方混乱,即刻带东宫卫率驰援,亲眼见毒箭密集射向沈小姐车驾。
那些箭镞淬有‘牵机毒’,与北疆边军秘用药剂吻合,儿臣已让太医署核验,绝非民间所能获取。”
他因说话牵动伤口,忍不住轻咳一声,下意识按住后背。
皇帝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眉头微蹙:“你的伤怎么样了?”
“劳父皇挂心,儿臣伤势无碍,只是皮肉伤。”
萧景珩躬身道,“更让儿臣忧心的是,刺客所用弩箭机括,与京营神机坊五年前淘汰的旧弩一致,而死士的训练手法,带着西大营‘影卫’的痕迹
——这些,皆非寻常势力能调动。”
“陛下。”阴影处的内卫大统领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臣奉命密查,睿亲王府近期与西大营几名退役将领往来密切,且府中采买清单上,有几味药材与‘牵机毒’配料吻合。
另外,西郊废弃矿坑附近,近日常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与死士被俘前吐露的‘西郊老矿’线索相符。”
皇帝抬手接过内侍递来的毒箭,指尖触到冰冷的箭镞,幽蓝光泽刺得人眼疼。
他猛地转身,一掌拍在御案上:“好一个萧景琰!”
“哐当”一声,案上的青玉茶盏滚落,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汤溅到金砖上。
门外的内侍吓得浑身一僵,悄悄抬脚想进去收拾,却被皇帝的怒喝吓住:“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内侍连忙退了出去,殿内死寂更甚。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朕待他不薄,让他掌着宗人府部分职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结交势力,原是想制衡朝局,让景珩多些历练!
他倒好,竟敢动到太子头上!这是想逼宫谋反吗?!”
沈巍再次跪倒,以头触地:“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臣并非要追究亲王罪责,只是贼人如此猖獗,视国法天威如无物,若不彻查,日后恐有更多忠良遭难,国本动摇啊!”
他叩首力度极大,额角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景珩也跟着跪倒,背伤被拉扯得生疼,却依旧挺直脊背:“父皇,儿臣恳请彻查!
不仅要查睿亲王府,还要查西大营退役将领、神机坊相关人员,务必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以正朝纲,以安民心!”
皇帝盯着两人跪倒的身影,目光在沈巍额角的红痕和萧景珩紧绷的后背间流转,指尖反复摩挲着御座扶手上的玉珠。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已平复了许多,却带着更深沉的威严:“西大营影卫的淘汰规则,你如何确认无误?”
内卫大统领回道:“回陛下,臣早年曾在西大营服役,熟知影卫训练章程,那些死士的出手招式、自尽手段,与影卫淘汰时的考核标准一模一样。”
“睿亲王府近期可有大规模调动人手?”皇帝又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