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微却极不正常的、近乎崩溃的反应,连同巷口对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被周嫂子一字不落地、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正在暖阁里查看府中冬季各项用度明细账册的林氏。
林氏端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扶手椅上,手边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参茶。
她听着周嫂子清晰而冷静的陈述,握着朱笔正在批注账册的手,微微一顿,那鲜红的墨点便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模糊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从账册上移开,看向垂手肃立的周嫂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随即,一股被强行压抑的、冰冷的怒意,如同深井下的暗流,骤然在眼底深处翻涌起来。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将账册合上,推到一边。
女儿沈清韵前些时日那些看似无意、实则充满警醒的言语暗示。
近日来,她自己也隐约察觉到府外似乎有些关于高门才女的不利风声在悄然流转,虽然模糊,但方向恶毒。
如今,再加上这刁嬷嬷被点破命门后做贼心虚、近乎崩溃的反应……
这几条看似分散的线索,此刻在她脑海中迅速串联、交织,勾勒出的真相,几乎已经呼之欲出,清晰得令人心寒!
果然是倚梅苑那边!
果然是王氏那个毒妇按捺不住心中的妒火,使出了这等下作至极、断人根本的狠毒手段!
而且,看这情形,她们已然开始行动,并且极有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个家有败子、自身难保的刁嬷嬷作为关键的一环!
一想到有人正在用最污秽的言语、最卑鄙的伎俩,试图玷污、摧毁她视若珍宝的女儿那比性命更重要的清白声誉,林氏胸中便如同有岩浆奔腾,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恨不得立刻命人将王氏绑来,当面对质,将她那副伪善慈悲的面具撕个粉碎,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终究是掌家多年、历经风浪的主母,林氏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参茶微苦的凉意,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压了下去,眼神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锐利。
她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行事。
此刻若贸然发作,打上门去,王氏大可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污蔑她们是因嫉妒而诬陷。
届时没有确凿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被动,甚至可能影响到韵儿的声誉。
打蛇必要打七寸,必须人赃并获,拿到铁一般的证据,才能一击致命,永绝后患!
她沉吟片刻,指尖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细微声响,脑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片刻后,她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周嫂子,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事你做得极好,敏锐果决,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记你一功。”
周嫂子忙躬身道:“夫人谬赞,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林氏微微颔首,继续吩咐道:
“眼下,暂时不要声张,更不可打草惊蛇。
你立刻下去,亲自挑选两个绝对可靠、嘴巴严实、手脚利落且擅长盯梢的家人子,给我暗中盯紧了那个赖嬷嬷!
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赌鬼儿子赖大!
他们母子二人,近日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尤其是与府外那些三教九流、特别是可能与造谣生事有关人等的接触,一举一动,都要给我一一详细记录下来!
但要切记,做得隐秘,绝不能让她有丝毫察觉!”
“是!夫人!奴婢明白!定会挑选最稳妥的人去办!”
周嫂子心领神会,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郑重应下,立刻转身匆匆离去安排。
林氏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合上的账册,眼神却已不再平静。
账目上的数字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符号。
她知道,一场围绕女儿最珍视的清白与未来的无声战争,已经正式打响。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布下天罗地网,耐心等待,抓住那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的尾巴,将其连根拔起!
几乎就在林氏开始暗中布控、张网以待的同时,另一张更为庞大、高效且隐秘的调查网,也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悄然收紧。
东宫之内,太子萧景珩派出的精锐暗卫,凭借其遍布京城各个角落的精密情报网络和远超内宅手段的专业侦查能力,调查进展远比林氏这边要迅速和深入得多。
不过短短数日,暗卫首领“影”便再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景珩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单膝跪地,带来了更为具体、指向明确的密报。
“殿下,”
影的声音低沉平稳,毫无波澜,只是陈述事实,“属下奉命追查污蔑沈小姐流言之源,已有显着进展。
经多方查证,此类流言最初散播之节点,高度集中于城南暗市、几家下等茶寮及特定的勾栏瓦舍,传播者多为地痞闲汉及一些专以贩卖消息为生的底层线人。
顺藤摸瓜,追溯源头,发现其背后操控,隐约指向两个清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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