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萧景珩将珍藏的《水经注疏》赠予镇国公府年仅七岁的嫡女沈清韵,这本是东宫与沈家之间一次隐秘而郑重的思想交流。
萧景珩的本意,是惜才重德,期许这位见解不凡的“小友”能借此开阔视野,增长识见。
然而,这世间,尤其是在波谲云诡的紫禁城内外,越是意图隐秘之事,往往越容易在不经意间,透过某些难以察觉的缝隙,悄然流泻出去。
这则消息,便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一小撮位于权力与信息金字塔顶端的特定圈层内,荡开了一圈圈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
能够接触到这类信息的,自然非等闲之辈。或是几位与太子年岁相仿、母族势力不俗、自身亦对储位有着隐隐野心的皇子;
或是那些在朝中深耕多年、耳目灵通、善于揣摩上意的重臣勋贵;
又或是其后宅中,那些嗅觉敏锐、精于经营人际、时刻关注着京城贵女圈风向的夫人诰命。
太子身为国本,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异性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寻常的关注,都牵动着无数人最敏感的神经。
最先察觉到这缕不寻常气息的,是几位正值少年、亦开始被父皇和朝臣暗中考量婚配的皇子。
他们或许在文华殿的经筵日讲上,或许在宫廷宴集的间隙,隐约听闻了太子近来与镇国公府那位年幼的嫡女书信往来颇为密切,且所赠书籍已从消遣闲书转向了《水经注疏》这等厚重典籍。
这其中的意味,便颇值得玩味了。
在一位母妃颇为得宠、自身也颇有才名的皇子府邸幽静的书房内,身着暗紫色绣金蟒纹常服的少年,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击着紫檀木书案的边缘,听着身旁一位面容清癯、目光精明的中年幕僚低声禀报。
“哦?沈家那个丫头……就是前阵子在御花园赏花宴上,以一首打油诗应对皇后问话的那个?”
皇子微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也有一丝不以为然的轻慢:
“年纪怕是比孤还要小上几岁吧?太子哥哥……何时对这等黄毛丫头如此上心了?
还赠《水经注疏》?这可不是寻常玩意。”
幕僚躬身,声音压得更低:“殿下明鉴。据底下人探知,此女虽年幼,然确有不凡之处。
镇国公沈巍夫妇教女极严,请了致仕的太子太傅周先生之女为西席,学问根基打得极牢。
更奇的是,她竟能将家中一间点心铺子‘锦味斋’经营得风生水起,颇有章法。
观太子殿下近日在经筵之上的言论,于漕运、边贸等实务上,常有些新颖甚至老成的见解,似与往日纯由大儒教导所得有所不同……
坊间隐约有传闻,或与此女通信交流有关。”
皇子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眼神微微眯起,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通信交流?一个七岁女童,能与太子哥哥谈论经世致用之学?幕僚先生,你是否太过危言耸听了?”
他虽如此说,但语气中的轻视已渐渐被一丝凝重所取代。
幕僚谨慎答道:
“老臣不敢妄断。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太子殿下此举,即便无他意,至少也表明此女确有过人禀赋,入了储君青眼。
镇国公府本就是军中砥柱,深得圣心,若其嫡女再得太子如此看重……其未来分量,恐不容小觑。
殿下,对于沈家,日后或许需得多加留意,从容结交,方为上策。”
皇子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几株在秋风中摇曳的残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有趣的对手?呵……看来,这京城的水,又要起些波澜了。
吩咐下去,寻个由头,给镇国公府送份秋礼,不必贵重,但要雅致,尤其是……给那位沈大小姐的。”
而在一些消息灵通的公侯府邸、重臣内宅,那些平日里看似只关心衣裳首饰、儿女亲事的贵妇人们,在午后茶会、赏花小聚的闲谈中,话题也悄然触及了此事。
只是她们的关注点,与皇子们又自不同。
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缂丝褙子的一品诰命夫人,轻轻吹着茶盏中的浮沫,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听闻前儿个,东宫往镇国公府送了份礼,可不是寻常的金玉玩物,竟是一套极难得的古籍,叫什么……《水经注疏》?
真是稀奇。”
旁边一位穿着湖蓝色百蝶穿花锦缎长裙的侍郎夫人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讶异与探究:
“《水经注疏》?这可是地理志里的硬骨头,等闲学子读来都觉艰涩。
太子殿下将这书赠给一个七岁的女娃娃?
这……这用意可就深了。
原以为殿下只是觉得沈家那丫头伶俐可爱,多加垂青,如今看来,怕是大有深意啊!”
另一位年纪稍轻、性子也更直爽些的郡王妃用团扇掩口,低声道:
“可不是嘛!赠这等书,分明是期许其有经世之才,辅佐之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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