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响在死寂的渊底空洞地荡开,伴随着肯特尸体倒地的闷响。
谢逸燃有些惊讶地挑眉,看向身旁举枪的厄缪斯。
雌虫的手臂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深蓝色的眼眸里却像是骤然冻结的冰湖,碎裂出无数冰冷的裂痕。
那不是冷静,而是一种被瞬间触发的应激反应。
直到这个时候,谢逸燃才知道厄缪斯所说“他吃了他的脸”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血腥而疯狂的一幕,与记忆中厄缪斯在格雷斯监狱床上,被他逼问卡塔尼亚往事时那崩溃颤抖,语无伦次的碎片拼凑了起来。
那时厄缪斯眼神失焦,冷汗涔涔。
谢逸燃当时只觉得有趣,恶劣地享受着这只骄傲雌虫罕见的脆弱与失控,甚至带着残忍去逼迫他回忆更多细节。
现在,他亲眼看到了,却发现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
谢逸燃手臂猛地一收,将举着枪,身体还有些僵硬的厄缪斯更紧地箍进怀里。
另一只手覆盖上他指节泛白还依旧紧握着枪柄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将那还在冒着细微硝烟的枪口压了下去。
“行了,死了。”
谢逸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轻,却又奇异地驱散了那瞬间攫住厄缪斯的冰冷梦魇。
“脏兮兮的,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了。”
谢逸燃凑到更近,本能的用面颊轻轻贴了贴厄缪斯,温热柔软的触觉贴到脸上时让厄缪斯猛地一颤。
厄缪斯深蓝色的瞳孔微微抖动,缓缓从那种被血腥记忆瞬间拉回的应激状态中抽离而出。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甚至有些疲倦。
他沉默着,任由谢逸燃将他的配枪归位,没有反抗。
霍雷肖上校脸色铁青,快步上前检查了两名军雌的情况,最终沉重地摇了摇头。
“精神污染深度爆发,相互攻击……确认死亡。”
他看了一眼肯特扭曲的尸体和另一名满脸血肉模糊的军雌,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疲惫。
“清理现场,继续前进!都给我打起精神!不想变成这样的,就牢牢守住你们的精神海!”
队伍在愈发凝重的气氛中再次启程。
每个幸存者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卡塔尼亚的威胁远不止于看得见的怪物。
阿纳斯塔死死盯着厄缪斯被谢逸燃半搂着前行的背影,方才肯特突然发狂撕咬同伴时,厄缪斯那快如闪电,毫不留情的一枪,狠狠扎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果决,冷酷,没有一丝犹豫。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厄缪斯·兰斯洛特。
可为什么……这样的厄缪斯,还是会对那只来路不明的雄虫展现出那种软弱?
队伍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再次进发。
阿纳斯塔走在队伍侧翼,冰蓝色的眼眸已经猩红一片。
他想发疯,紧握着枪柄的手不自觉发颤,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次抬起手把枪口对准谢逸燃那颗脑袋再狠狠扣下扳机的画面。
然而,残存的意志,属于帝国上校的责任感,像一根细弱却坚韧的丝线,死死拽着他。
他是队伍的指挥官,在这种绝境下,团队的主心骨之一绝不能率先失控。
走在前侧的谢逸燃却已经受够这种情况了。
一波接一波的袭击,藏头露尾的窥伺,还有身边军雌们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情绪,都让他感到无比烦躁。
尤其是厄缪斯。
自肯特事件后,他一路都沉默着不再说话,身体的僵硬和精神的紧绷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清晰地传递给谢逸燃。
谢逸燃这时才清晰地意识到,从踏入卡塔尼亚起,厄缪斯的神经就一直像拉满的弓弦。
那根在格雷斯便已经磨损不堪的弦,在经历连番刺激,尤其是刚才亲手击毙失控同伴后。
已经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中的不耐,语气有些发冷的压低声音对厄缪斯道。
“你们来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问题问得突兀,带着一种与周遭险境格格不入的烦躁。
厄缪斯被他问得一怔,侧过头,对上谢逸燃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不耐光芒的墨绿瞳孔。
他沉默了一瞬,才低声回答,声音带着沙哑。
“勘探能量源,记录异常现象,寻找……卡塔尼亚巨渊异变的根源,这是帝国下达的任务。”
“任务任务,又是任务。”
谢逸燃嗤笑一声,手臂环着厄缪斯的腰,指尖无意识地抠弄着雌虫作战服上一道被腐蚀的痕迹,
“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了?还有心思管那破任务?”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厄缪斯苍白的脸。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里面盛满了疲惫、惊悸和强行压抑的痛苦,边缘甚至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这眼神……让谢逸燃心头莫名一刺,竟恍惚间与格雷斯矿道初遇时,厄缪斯被结合热和信息素抑制剂折磨得神志不清的脆弱模样重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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