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忠立刻回答,“参与卢沟桥伏击被俘的三名重伤贼人,经连夜审讯,有一人熬刑不过,已然招认,他们乃是受燕王府仪宾李让及王府护卫统领丘福直接指派,目的就是擒杀钦差铁铉!口供画押在此!”他又呈上一份血迹斑斑的供状。
“好!”朱允炆眼中寒光一闪,“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他朱棣还想用一篇檄文抢占大义名分?痴心妄想!”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他想打舆论战,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作后发先至,什么叫作雷霆万钧!”
“传旨!”朱允炆声音斩钉截铁,“即刻启动最高应对预案!”
“命《大明时报》报社所有人员,取消一切休假,全力运作!以最快速度,加印特刊!”
“特刊头版头条,就给朕详细报道‘燕王府指使死士,于卢沟桥伏击钦差铁铉未遂’之事!要将事发经过、贼人凶悍、我军英勇、尤其是铁铉受伤、新军火枪力挽狂澜之细节,给朕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版,全文刊载被俘死士招认受燕王府指使的口供(关键部分),并附上朕的严正声明:燕王朱棣,指使凶徒袭击天子钦差,形同谋反,罪证确凿,人神共愤!”
“第三版,驳斥其檄文中种种不实之词!重点强调朝廷推行新政、强军富民之本意,揭露其所谓‘迫害’,实为其自身野心膨胀,不服朝廷节制,屡有僭越之举!将其私募甲士、结交外藩、违制采购军械等过往劣迹,择要公布!”
“特刊必须在今日午时之前,印制完毕!然后,动用所有驿传系统,八百里加急,给朕以最快速度,散发至全国各府、州、县!特别是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等周边省份,要优先确保送达!要让天下人,在听到他那篇混淆视听的檄文之前,或者同时,先看到朝廷的真相!”
朱允炆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迅速、狠辣。他深知信息传递的速度和先入为主的重要性。燕王府的信使再快,能快得过朝廷官方建立的、覆盖全国、且刚刚经过整顿提速的驿传系统?能快得过他精心准备的、利用最新印刷技术可以大规模快速复制的《大明时报》?
“臣遵旨!”宋忠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他知道,这将是一场决定舆论走向的关键战役。
南京城,《大明时报》报社所在地,瞬间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编辑们根据皇城司提供的准确信息和皇帝亲自定下的基调,奋笔疾书,润色文稿;排字工匠们以惊人的速度捡字排版;印刷工坊内,所有印刷机全部开动,油墨的味道弥漫整个工坊,一份份还带着温热的特刊报纸,如同流水般被印制出来。
与此同时,通政司下属的驿传系统也高效运转起来。数百匹最好的驿马被集中,信使们整装待发。当一捆捆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大明时报》特刊被运抵驿站,立刻被分装、登记,然后由那些最富经验的信使,携带着畅通无阻的公文,冲向四面八方。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争夺天下人眼球的战争。
结果,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在朱棣的檄文还在依靠人力马匹,艰难地向着周边州县渗透,尚未形成大规模舆论效应之时,朝廷的《大明时报》特刊,已经如同铺天盖地的雪片,通过官方驿道,率先抵达了北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府城、州城!
当各地的官员、士绅、乃至有一定影响力的读书人,拿到这份排版精良、内容震撼的特刊时,无不为之哗然!
“什么?燕王竟然敢伏击钦差?”
“铁铉铁大人受伤了?真是无法无天!”
“看看!死士都招供了!就是燕王府指使的!铁证如山!”
“原来如此!我说朝廷为何近期对北平多有举措,原来是燕王早有反心!”
“私募甲士,结交蒙古……这哪是忠臣良王所为?”
“陛下推行新政,乃是为了强军富民,格物院、新军,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到了燕王嘴里,竟成了奇技淫巧?真是颠倒黑白!”
先入为主的效果是巨大的。朝廷特刊以详尽的“事实”(铁铉遇袭、死士口供)和官方定性的方式,将朱棣一下子钉死在了“袭击钦差”、“阴谋造反”的耻辱柱上。相比之下,朱棣那篇充满情绪化指控、却缺乏过硬实证的檄文,在很多人看来,顿时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更像是为了掩盖其造反罪行而进行的诡辩。
虽然仍有部分对朝廷新政不满、或与燕王府有旧者心存疑虑,但大多数人在第一时间接收到的信息,使得舆论的天平,迅速而猛烈地倒向了朝廷一方。朱棣苦心营造的“被迫靖难”的悲情形象,在朝廷迅雷不及掩耳的舆论反击下,尚未完全立起,便已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天下,确实哗然了。但这哗然,更多的是对燕王朱棣悍然造反、袭击钦差的震惊与谴责,而非对其“靖难”的同情与支持。
当朱棣还在北平等待着他的檄文能掀起怎样的风浪时,他绝不会想到,朝廷的反击会如此迅速、如此精准、如此致命。朱允炆,这位他曾经或许轻视过的年轻皇帝,已经用一场漂亮的舆论闪电战,告诉了天下人,也告诉了他——这个时代,信息战的玩法,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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