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上,千帆竞渡,漕船如织。临清州,作为运河上的重要钞关和物资集散地,自古便是商贾云集、三教九流混杂之所。这里,也是 suspected 的物资北流的重要通道之一。
这一日,天色阴沉,运河上弥漫着湿冷的水汽。一支挂着“苏松粮帮”旗号的船队,缓缓驶近临清闸口。船队规模不小,吃水颇深,表面上装载的都是稻米布匹,准备运往京津。船主是个面色黝黑、眼神闪烁的中年汉子,姓钱,乃是运河上跑老了漕运的“老人”,与临清州上下的漕司官吏大多相熟。
按照惯例,船队停靠,接受查验。钱船主满脸堆笑,迎上负责查验的漕运小吏,袖口一滑,一小锭雪花银便不着痕迹地递了过去。“王头儿,辛苦辛苦,一点茶钱,不成敬意。船上都是老规矩的粮帛,还望行个方便。”
那姓王的小吏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正准备如往常般挥手放行,眼角余光却瞥见闸口另一侧,不知何时站了一群身着皂隶服饰、却气质精悍、眼神冷冽的人。为首一人,腰间挎着皇城司的制式腰牌,正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王头儿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认得那人,是最近才派驻到临清的新面孔,据说是京城直派下来的,油盐不进,权力大得吓人。
“这个……钱老板,”王头儿的声音有些干涩,将银子悄悄塞了回去,“今日……规矩有些不同,上头来了新令,所有船只,尤其是装载大宗货物的,需……需仔细勘验路引。”
钱船主脸色微变,强笑道:“王头儿,您看我这都是老主顾了,路引自然是有的……”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递了过去。
王头儿接过,粗略一看,是往常的路引格式,盖着苏州府的印。他正犹豫着是否要通融,那名皇城司的头目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拿来。”头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王头儿不敢怠慢,连忙将路引递上。
皇城司头目仔细翻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文书上的每一个字,随即又抬眼看向钱船主,以及他身后那几艘吃水异常深的货船。“这是旧引,按新规,已无效力。你这些船,装的真是粮帛?”
钱船主额头见汗,赔笑道:“大人明鉴,确实是粮帛,些许土产,不敢欺瞒……”
“搜!”皇城司头目根本不听他解释,一挥手,身后如狼似虎的稽查队员立刻跃上货船,掀开苦布,开始检查。
钱船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要阻拦,却被两名稽查队员死死按住。
苦布掀开,表层果然是堆积如山的米袋和布匹。但稽查队员经验丰富,用特制的长铁钎插入米袋深处,再拔出时,铁钎顶端沾满了黑灰色的粉末——是铁砂!另有队员撬开底舱的夹层,里面赫然是一捆捆经过初步鞣制的坚韧皮革,以及一袋袋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硝石!
“报!甲字船查获无引铁砂约五千斤!”
“报!乙字船查获无引皮革八百张!”
“报!丙字船底舱夹层,查获无引硝石两千斤!”
一声声禀报,如同重锤,敲打在钱船主和王头儿的心上。钱船主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王头儿更是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收受好处、玩忽职守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住了。
皇城司头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从怀中取出一份盖有户部与皇城司大印的文书,朗声道:“奉旨稽查!所有无引战略物资,一律查扣!货主、船主、及相关失职官吏,全部锁拿,押送京师,交由有司审问!”
命令一下,如雷霆执行。船队被扣,货物被封存,钱船主及其手下、以及面如土色的王头儿等几名漕吏,都被戴上枷锁,押解下船。运河两岸,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朝廷动了真格,北边的生意,不好做了!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于山西通往河北的崎岖山道上,于山东沿海几处偏僻的小港口,接连上演。皇城司与户部联合稽查队,依靠前期构建的监控网络和精准的情报,屡屡出击,成果斐然。累计查扣试图运往北平方向的“无引”铁料超过三万斤,皮革五千余张,硝石过万斤,其他如硫磺、熟铜等物资亦不在少数。数十名涉嫌走私的商贾、脚夫、船主被逮捕,连带落马的失职、受贿地方官吏,亦达十数人之多。
一道道关于查获物资与人员的奏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乾清宫。朱允炆仔细翻阅着每一份报告,脸上的神色却不见丝毫轻松。他知道,这些被查获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或者,甚至是朱棣故意抛出来试探朝廷反应、麻痹朝廷警惕的弃子。真正的大家伙,或许还隐藏在更深的水下。
“陛下,”这一日,夏原吉与宋忠联袂求见,夏原吉手中捧着一份刚整理好的汇总奏疏,“各地稽查已初见成效,涉案人员及物资均已登记造册,押解入京途中。据初步审讯,一些低阶人员承认,货物最终目的地,确系北平,但具体交接人与方式,他们并不知晓,只知是‘北边的大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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