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年轻人们:“现在‘燎原计划’缺的,或许就是这种‘翻译’。我们太执着于覆盖率数字,忘了告诉百姓——这灯火、这学堂、这药、这船,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日子’。”
许长青忽然道:“那我们就去‘翻译’!陛下,臣请命——不带兵,不带官衔,只带几个格物院学生,去江西那些出事村庄,住下来。帮他们修灯、教他们用灯、让他们亲眼看见灯下的好日子。”
“可危险——”
“危险才有说服力。”许长青眼中闪着光,“如果连推广者都敢把命押上,百姓才会相信,这东西真的值得要。”
林怀瑾、石磊、韩文远几乎同时站起:“臣等同去!”
泰昌帝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仿佛看见当年那个孤身赴任临川的林凡。他深吸一口气:
“准。但朕要加一条——每去一处,在当地招募‘光明使者’,给予工钱,让他们成为守护灯火的人。我们要让保护灯火,变成一份体面的生计。”
燎原之火,不能只靠自上而下的推广。
它需要无数细小的火种,从泥土里自己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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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泰昌三年二月二,龙抬头
地点: 格物大学堂大礼堂
一场辩论正在进行,议题是:“技术发展应优先保障伦理,还是优先追求突破?”
正方以石磊为首,反方以许长青为首。台下坐着三百余名格物院师生,以及悄然旁听的泰昌帝与顾莲舟。
石磊(拄拐站起): “诸位!链霉素改良我们坚持不用南洋血数据,为什么?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将来就会有人觉得——用战俘做实验可以,用死囚做实验可以,最后用贫民、用孤儿做实验也可以!技术没了伦理底线,就成吃人的怪物!”
他指着墙上林凡的画像:“文正公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他说:‘格物院出去的每一个学生,手里握着的不仅是尺规,还有良心!’”
掌声雷动。
许长青(平静等待掌声歇下): “石监院说得对。但我想问——如果现在有一种瘟疫,致死率九成,而我们有一种实验中的新药,可能有效也可能有毒。这时候,有一批自愿的绝症患者愿意试药,我们该不该用?”
“这……”
“再问。”许长青步步紧逼,“如果我们不尽快研发出射程更远的火炮,八月罗兰新舰队来袭时,会有多少水兵葬身大海?他们的命,是不是命?”
礼堂安静下来。
许长青声音提高: “我不是说要不择手段!我是说——技术伦理不能成为技术停滞的借口! 文正公的确设立了底线,但他也说过:‘在底线之上,要敢闯敢试。因为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他展开一份图纸:“这是我从辽东带回来的,罗兰远征军遗落的‘线膛炮’设计残图。我们分析了,其精度和射程远超现有火炮。但仿制需要大量实弹测试,会耗费巨量钢铁火药。按现在的‘伦理审查流程’,光审批就要三个月!”
石磊脸色涨红:“可未经充分测试的武器贸然列装,可能炸膛伤及自己人!”
“那就加快测试!而不是卡着流程!”许长青一拳砸在讲台上,“石兄,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将来某一天,我们的将士因为武器不如人而战死时,他们的遗言是:‘格物院的大人们还在走流程’!”
两人怒目相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彼此。
台下师生分成两派,争吵声渐起。
泰昌帝低声问顾莲舟:“夫人,林凡公会支持谁?”
顾莲舟沉默良久:“他……会痛苦。因为他既是理想主义者,也是现实主义者。他可能说:‘石磊没错,长青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逼我们在对与对之间做选择。’”
此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后排响起:
“两位老师,学生有话。”
所有人回头。是林怀瑜。她已十四岁,身量渐长,穿着格物院的青色学袍,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
她走到台前,翻开笔记某一页:“这是父亲病重时口述,我记录的《技术风险评估九阶法》。他将技术分为九阶,一阶最低(如改良农具),九阶最高(如时空干预)。不同阶位,适用不同伦理标准。”
她念道:
“一至三阶(民生改善类):伦理优先,安全第一。”
“四至六阶(军事国防类):风险可控下允许加速,但须三重监督。”
“七至九阶(文明跃升类):需设立‘伦理-技术联合委员会’,皇帝、重臣、学者、百姓代表共同裁决。”
她抬头:“父亲早已料到会有今天。他的方案是——分级管理,动态平衡。不是一刀切地‘伦理优先’或‘突破优先’,而是根据技术的影响范围和紧迫性,灵活调整尺度。”
石磊和许长青怔住。
林怀瑜继续: “而且父亲留了后手——他设计了一套‘模拟测试系统’。通过水力驱动的精密机械,可以在不消耗实弹的情况下,模拟火炮发射的应力、温度、磨损。图纸在档案馆甲字库,只是……我们一直没来得及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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