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林凡在最后一本笔记的扉页上,用颤抖的笔迹写下:“我来自一个将黄河驯服成碧带的时代,却要在此目睹它再次咆哮。历史是个循环,但总有人试图在循环里刻下新的刻度。”
---
时间: 六月初三,黎明前
地点: 京杭运河,一艘不起眼的漕船
船身吃水很深——并非货物,而是压舱石下藏着三百套新式水泥模具、五十桶速凝剂、以及格物院最新研制的“堤坝渗漏探测仪”。这是石磊七天七夜不眠的成果。
泰昌帝(扮作富商“黄老爷”,青衣小帽): “许主事,你确定这探测仪真能听出堤坝里的空洞?”
许长青眼圈乌黑,自南洋归来后他睡得很少。他调试着那个黄铜制成的听筒状仪器:“陛下……黄老爷,原理简单:夯实的泥土与草包填充的回声频率不同。林凡公在《格物声学补遗》里提过‘以音辨质’,我们只是做了个放大装置。”
皇帝看向窗外泛青的天色。运河两岸,早起的农夫已在田间劳作,他们不知道这艘看似寻常的船里坐着天子,更不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黄河大堤,可能已是一触即溃的沙塔。
石磊(在船舱底层检查水泥样品): “黄老爷,还有一事。新式水泥需三日才能完全硬化,速凝剂可缩短至六个时辰,但会降低三成强度。若真遇溃堤,是用速凝剂抢时间,还是……”
“保强度。”泰昌帝毫不犹豫,“朕要的是百年堤,不是糊裱匠的纸墙。”
船舱内沉默。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预言应验,洪水不会给他们三日。
韩文远从另一艘快船跃上甲板,带来一身露水与急报: “老爷,查清了。兰考至徐州段,去年河道衙门申报‘加固银’八十万两,实际到工不足四十万。剩下四十万两,二十万进了河道总督张鹤龄的私库,十万打点了户部、工部相关官员,还有十万……流向了金陵‘新知书局’。”
“又是‘烛影’。”许长青咬牙切齿。
韩文远摊开一张名单:“更糟的是,这段堤防的七个关键‘险工’,负责人全是张鹤龄的姻亲门生。其中铜瓦厢段管工叫刘三,是庆王府一个外管事的表弟。我们的人昨夜暗查,发现那段堤坝外层是夯土,内里……塞满了麦秸和芦苇捆。”
泰昌帝手中的茶杯“咔”一声裂开。
“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就拴在这些草包上?”他声音发颤,不是恐惧,是滔天怒火,“林凡公当年推行《工程监察则例》,要求‘每一尺堤防须由工部、地方、民夫代表三方核验’。这规矩呢?!”
“规矩还在纸上。”石磊苦笑,“但张鹤龄把核验员都换成了自己人。民夫代表?要么被收买,要么‘意外落水’了。”
船行至开封码头。天色大亮,河道衙门旌旗招展,大小官员已列队迎接——他们接到的是“钦差巡查河工”的明旨,却不知钦差是谁。
泰昌帝戴上斗笠,遮住半张脸: “按计划,韩文远带锦衣卫暗中控制张鹤龄及其党羽,收集罪证;石磊、许长青以‘技术巡检’名义查堤;朕……去听听民夫怎么说。”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林凡那张残页,指尖抚过“治河先治吏,清淤先清心”那行字。
“开始吧。”
---
时间: 六月初五,午时
地点: 兰考铜瓦厢堤段
烈日如火,黄河水浑浊湍急,拍打着堤岸。所谓“加固”后的堤坝,外表平整,夯土层看起来厚实。
石磊和许长青带着探测仪,在一处背阴面悄悄操作。 听筒贴在堤身,仪器另一端的薄膜震动,发出沉闷的回响——那是空洞的声音。
附近一个老河工(蹲在树下抽烟袋,忽然开口): “几位大人,别费劲了。这堤,芯子里是烂的。”
许长青一惊:“老丈何出此言?”
老河工吐口烟,指了指远处监工的胥吏:“去年秋冬,张总督让俺们日夜赶工,说要‘百年大计’。结果运来的‘夯土’,一半是沙。上头催得紧,管工刘三就说:‘外层糊弄过去就行,里头塞草捆,谁知道?’”
他压低声音:“俺们不愿意干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刘三就扣工钱,还抓了带头闹事的王老栓,说他‘妖言惑众’,吊在衙门口打了一天。后来……就没人敢吱声了。”
石磊胸口发堵:“老栓现在何处?”
“死了。”老河工眼中有泪光,“伤重,没钱治,开春就没了。他婆娘带着孩子逃荒去了,不知死活。”
此时,泰昌帝扮作的行商“恰巧”路过,闻言驻足: “老哥,既然知道是草包堤,为何不向上告?”
“告?”老河工惨笑,“往哪儿告?县衙是刘三姐夫,府衙是张总督门生。去年有个举人老爷看不过眼,写了万民帖往省里递,你猜怎么着?半路被截了,举人老爷‘失足落水’,尸首三天后才漂上来。”
他敲敲烟袋:“这黄河啊,吞的不光是水,还有良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