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四月十八,子时三刻
地点: 京师暗桩“听雨茶楼”地下室
煤油灯捻得很低,只够照亮桌上一张海图和三枚铁片。
韩文远: “三百一十七个植入者,孩童占八成。‘烛影’算准了我们不敢对孩子动手。”
他对面的黑影——格物院医学院主事杜仲,声音发涩:“今日又发现两例。都是贫家子,父母说‘洋和尚施药后孩子乖顺许多’。我们剖开一具尸体,铁片嵌在左肋第三根骨下,有细丝连心脏……若强行取出,必死。”
“所以石监院的‘屏蔽囊’是唯一解。”韩文远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展开是一颗蚕豆大小的磁石囊,外覆生物胶,“但植入需切开皮肉,百姓会信我们吗?”
杜仲: “韩大人,您可知林凡公病重时,为何坚持要编《格物启蒙图说》?他说:‘百姓畏新术,非愚昧,乃因未见其利先受其害。若以图画示之,童子可解,则疑惧自消。’”
韩文远怔住。他想起林凡临终前三个月,高热中仍握炭笔,在宣纸上画着齿轮、滑轮、蒸汽机,旁边配着童谣般的注解。那时他只觉心酸,此刻方悟深意。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驿路通天密使: “金陵急报。白鹭已购得杨继提供的‘林凡海难幸存者证词’,将于四月二十在秦淮河画舫拍卖,起价十万两。买家有庆王、代王、周王三府长史。另……苏舜卿姑娘已混入画舫为琴娘。”
韩文远展开密信,目光骤然一凝:“证词称林凡颈后有三颗并排红痣——此事除顾夫人外,世间应无第三人知。”
除非,林凡幼时真有乳母或近侍存活。
杜仲: “韩大人,还有一事。我们查验铁片时,发现其磁性会随月相变化——朔望之日最强。四月二十,正是满月。”
满月之夜,磁力最强,最适合远程引爆。
韩文远猛然起身:“立刻传令石监院,所有植入手术必须在四月十九日落前完成!另,调‘驿路通天’所有好手,随我南下金陵。我要在拍卖开始前,拿到那份‘证词’的原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若拿不到……便让那画舫沉在秦淮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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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四月十九,卯时初
地点: 承天门外
三百余名油农、烛匠席地而坐,衣衫褴褛,手中举着桐油灯与蜡烛,灯火在晨雾中连成一片悲凉的光海。他们沉默着,只偶尔有孩童的抽泣。
林怀瑾: “诸位父老,我是林怀瑾,文正公之子。”
人群骚动。一名老匠颤巍巍站起:“林公子!我们敬重文正公,但他留下的这煤油灯……要断我们活路啊!老汉我家三代制烛,手艺传了百年,如今仓库里三万支蜡烛无人问津,全家就要饿死!”
另一油农哭喊:“桐油树要长八年才出油!现在官府让砍了种蓖麻,蓖麻油哪比得上桐油?这是逼我们绝户!”
声浪渐高,悲愤汹涌。
林怀瑾突然撩袍,双膝跪地。
全场死寂。
“这一跪,一为我父新政思虑不周,让诸位受苦。”他声音清朗,穿透雾气,“二为我等后辈执行不力,未将转业银及时送到。”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过去三日,我走访顺天府三十六户油农的记录。王老伯,您家长子可在格物院附属工坊学徒,月银一两二钱;李婶,您家改种的高产蓖麻,今秋收成预估是桐油的三倍——这些,诸位可知?”
人群面面相觑。那老匠迟疑道:“可……可官府没人跟我们说这些。”
“所以我来晚了。”林怀瑾站起,翻开册子最后一页,上面是林凡亲笔绘制的“桐油-蓖麻-煤油产业链图”,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每环节的收益与岗位,“这是我父亲生前所绘。他说,技术革新不是让一部分人活、一部分人死,而是让所有人都能找到新活法。”
他指向图中一处:“看这里——‘桐油可转制高级清漆、油墨,价比照明油高三成’。格物院已研发出新配方,正需老匠人经验。”
又指向另一处:“‘蜡烛工坊可转制香烛、药蜡、防水蜡布’。第一批订单来自皇家祭祀,需三百匠人。”
晨光刺破雾气,照在那张泛黄的图纸上。林凡的笔迹工整清晰,每个数字旁都有小字批注:“此处需补贴”“此环节可培训三个月”“注意老人安置”。
老匠老泪纵横,抚摸图纸: “文正公……竟连我们这些老朽的后路都想好了?”
林怀瑾声音微哽:“我父亲临终前三月,高烧不断,右手已握不稳笔。这图纸是他口述,让我妹妹怀瑜代笔,他再一点点修改的。最后一处批注写于他去世前七日——”
他念出那行颤抖的小字:
“万勿因国策而废民生,技术之光,当暖万家,而非灼伤一人。”
人群寂静。有人开始抹泪。
此时,一骑快马驰来。信使高呼:“林大人!陛下急诏——江浙八府转业银已由东厂、锦衣卫联合押送,今日午时前必到每户!贪墨者立斩,已斩三名知府、十七名胥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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