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叟那间充斥着古怪气味的石屋,暂时成了刘据等人风雨飘摇中的避风港。门被一块破旧的毛毡勉强掩上,隔绝了外面集市大部分的喧嚣,却隔不断那无孔不入的寒意和窥探的目光。
屋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石猛被安置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土炕上,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毒叟调配好的汤药已经灌了下去,但效果似乎并不立竿见影。云岫坐在炕边,纤细的手指一直搭在石猛粗壮的手腕上,凝神感知着他的脉象,秀眉微蹙,清冷的眼眸中带着罕见的专注与凝重。
老七和另一个伤势稍轻的河西汉子守在门口,耳朵竖起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的刀握得死紧。阿史那隼则抱着弯刀,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闭目假寐,但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同随时可以暴起伤人的猎豹。
刘据的心也悬着。石猛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武力支柱,更是这些河西汉子凝聚的核心,他若有事,无论是战力还是士气,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他看着云岫凝重的侧脸,又看看炕上面如死灰的石猛,忍不住低声问:“云岫姑娘,石大哥他……”
云岫没有抬头,只是微微摇了摇螓首,声音低沉:“药力正在化开,但……他失血太多,心脉之前的损耗也太重。毒叟的药方霸道,虽吊住了命,但就像给将熄的火堆泼上一盆滚油,火苗或许能蹿起,却也可能瞬间烧尽最后的柴薪……需要一味真正的‘引子’,温和却持续地添柴,才能让生机重新燃起。”
“引子?需要什么药?我去找!”刘据立刻道。只要有一线希望,他绝不放弃。
云岫沉吟片刻,道:“需要年份足够的老山参,最好是参须完整、带‘金线’的,固本培元,温和滋养。还要……三片‘雪域红景天’的花瓣,此物极罕有,生于雪线之上,能护心脉,抗衰竭。若能有……一小块‘温玉’置于其心口,辅助药力化开,效果更佳。”她说出的每一样东西,都非寻常之物。
老山参已属珍贵,“金线”老参更是可遇不可求。“雪域红景天”刘据连听都没听过。至于“温玉”,那更是传说中的东西了。
刘据的心沉了下去。在这法外之地的野狐沟,短时间内到哪里去寻这些?
就在这时,靠在墙边的阿史那隼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口道:“老山参,或许‘黑熊’那类地头蛇手里会有私藏,大不了多花些银钱,或者……”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用点别的手段。雪域红景天……我好像听部族里的老萨满提起过,是雪山圣花,极其稀少。至于温玉……”他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正当众人感到棘手之际,石屋那简陋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赵破奴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带进一股冰冷的寒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如何?”刘据急声问道。
赵破奴脸色冷峻,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仍在角落里捣鼓药材、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毒叟,然后才压低声音对刘据和阿史那隼道:“那人很狡猾,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绕了几个圈子,钻进了集市最混乱的‘流民窟’,那里气味杂乱,棚户拥挤,跟丢了。”
刘据眉头紧锁。这个结果虽不意外,却让人更加不安。一个隐藏在暗处、熟知此地、并且明显对他们怀有恶意的敌人,比明刀明枪的威胁更可怕。
“不过,”赵破奴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在流民窟外围,听到了些有趣的对话。几个沙蝎帮的残兵喝多了,在抱怨他们三当家贪功,接了‘北边贵人’的私活,想独吞功劳,结果把命送了。他们似乎很怕那个‘秃鹫’大当家回来清算。”
“北边贵人?可知道具体指谁?”刘据追问。
赵破奴摇头:“他们口风很紧,只含糊说是‘王庭里的大人物’,出手阔绰,要买……‘重要人物’的命。”他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刘据和阿史那隼。
目标直指他们!而且来自匈奴王庭的高层!这印证了之前的猜测,阿史那隼的那位“好兄弟”果然不肯罢休,甚至将手伸进了阴山南麓,雇佣本地帮派进行追杀。
“还有,”赵破奴继续道,“我回来时,注意到集市东头那个最大的帐篷——‘金帐’附近,守卫增加了不少。听到有胡商议论,说是从北边来了位尊贵的客人,带着罕见的珍宝,正在和金帐的主人洽谈一笔大买卖。我远远瞥了一眼护送队伍的徽记……像是‘金雕部’的狼头鹰羽纹,但细节又有些不同,更复杂尊贵……”
金雕部?!阿史那隼的身体猛地绷直,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那是他的部族!但纹饰更复杂尊贵?难道是……王庭的王族直属卫队?!所谓的“北边贵人”和这位“尊贵客人”是否有关联?
信息杂乱而惊心,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毒叟忽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嘿……‘雪域红景天’?你们这几个娃娃,胆子不小,口气更大。那玩意儿是长在雪山神灵头顶上的宝贝,一年也见不到几朵,早就被草原上最尊贵的那些萨满和王爷们垄断了,普通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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