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驰骋带来的兴奋与疲惫，在随后几天里逐渐沉淀为一种奇异的、充满能量的平静感。苏晚晚能感觉到身体记忆着那种有节奏的颠簸和风声呼啸的速度，而心里则充盈着一种被带领、被托举、共同征服一片小小天地的满足。陆寒辰似乎也短暂地卸下了些重担，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虽依旧紧凑，但眉宇间那惯常的紧绷感淡了些许。
孩子们对骑马的兴趣持续高涨。心玥在家里的地毯上模仿骑马的动作，嘴里“驾驾”个不停；予安则开始翻阅爸爸书架上那本厚重的《马术百科》，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跑去问妈妈，或者等爸爸回来时，指着图片安静地等待解答。
生活看似回到了日常轨道，但苏晚晚隐隐觉得，那场驰骋像是一个序曲，预示着什么。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陆寒辰比平时回来得早些。他走进书房时，苏晚晚正在整理基金会下一季度的项目预算草案。
他放下公文包，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打开电脑，而是走到她书桌旁，将一份设计简洁、质感厚重的邀请函放在了她摊开的文件上。
苏晚晚拿起邀请函。深蓝色的卡纸上，用烫银的工艺勾勒出抽象的线条，像是星轨，又像是某种流动的轨迹，中间是一行小字：「“未知的韵律”——沉浸式数字艺术展 开幕暨艺术家对谈」。时间和地点印在下方，时间是本周六晚上，地点是城市新落成不久、以先锋和前卫着称的“棱镜”艺术中心。
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陆寒辰对纯艺术领域的兴趣一向有限，他更关注那些与商业、科技或者社会责任结合紧密的文化项目。
“这是？”她问。
“一个展览。”陆寒辰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项普通的日程，“主办方是集团旗下一家做数字技术的子公司投资的，算是产业联动。开幕酒会，需要出席。”
苏晚晚明白了，这属于他的工作范畴，一种商业应酬。她点点头：“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这种场合，她作为配偶出席是惯例。
“嗯。”陆寒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邀请函那抽象的图案上，停顿了几秒，才又补充道，“听说这个展览，用了些新的技术，体验比较特别。”
他很少会对一个艺术展览做额外的描述，哪怕是技术层面。苏晚晚心中微微一动，再次仔细看了看邀请函。“未知的韵律”，沉浸式……这似乎和她平时接触的传统绘画、雕塑很不一样。
“好，我准备一下。”她将邀请函小心地放到一边。
周六晚上，苏晚晚选了一条剪裁利落、不会过分隆重但足够得体的深蓝色丝绒长裙。陆寒辰依旧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两人一同抵达“棱镜”艺术中心时，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衣香鬓影，显然来了不少商界、文化界和媒体的人士。
酒会在艺术中心宽阔的中庭举行，香槟、灯光、寒暄，与常见的商业酒会并无二致。陆寒辰一出现，便立刻被几位显然等候已久的合作方和下属围住，谈笑风生，游刃有余。苏晚晚陪在他身边，得体地应对着各种问候和恭维。
但她能感觉到，陆寒辰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此。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中庭后方那扇通往展览区域、此刻尚关闭着的厚重黑色大门。
酒会进行到一半，主办方负责人上台致辞，简要介绍了展览的理念和背后的技术支撑。然后，那扇黑色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现在，请各位嘉宾移步展厅，亲自体验‘未知的韵律’。”负责人微笑着宣布。
人群开始向展厅涌动。
陆寒辰低头在苏晚晚耳边说了一句：“进去看看。”便护着她，随着人流走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踏入展厅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瞬间吸走。眼前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悬挂画作的墙壁或摆放雕塑的空间，而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脚下隐约可见指引路径的、微微发光的线条。
人们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和交谈。
走了几步，黑暗渐渐褪去，并非因为灯光，而是四周的“墙壁”开始显现出流动的、极其细微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缓缓旋转的星云。低沉而富有韵律的、非人声也非传统乐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是听到，更像是感受到。
忽然，一片“星云”加速旋转，汇聚，在他们面前投射出一片浩瀚的、不断变化形态的彩色流体，像是宇宙初生时的景象，又像是显微镜下活跃的细胞分裂。光影随着那奇特的韵律扭动、延展、爆裂、重生，宏大而又精微。
苏晚晚屏住了呼吸。这不是观看，这是被包裹，被吸入。视觉、听觉、甚至某种第六感，都被充分调动起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艺术体验。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陆寒辰。幽暗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仰头看着那片流淌的彩色宇宙，侧脸线条在非自然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眼神专注而深沉，里面映照着流动的色彩，看不出太多情绪，但苏晚晚能感觉到，他也在“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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