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沼的第七个昼夜,如同在磨刀石上反复刮擦灵魂。白日,毒辣的太阳将白色盐壳晒得滚烫,蒸腾的热浪扭曲视线,空气干燥得能吸尽骨髓里最后一丝水汽。夜晚,致命的盐雾冰冷刺骨,带着腐蚀性的湿气钻进每一个毛孔。那张由阿萝银发编织的收集网,成了维系生命最卑微的指望。每日凝结的那两三滴带着浓重咸腥的水珠,被萧寒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刮下,几乎全部喂进了阿萝干裂的唇缝,自己则依靠咀嚼削下的死皮和坚韧的仙人掌纤维(偶尔在盐壳裂缝中发现),强压着喉咙深处焚烧般的干渴。
阿萝的烧退了些,但银瞳更加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她的头发被削短后,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更显憔悴。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是茫然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或者盯着萧寒用骨刀在盐壳上刻画的计算日痕。
沙舟右侧断裂的腿骨,被萧寒用能找到的最坚韧的沙棘藤蔓和几块相对平整的盐板勉强加固,每一次在崎岖盐壳上拖行,都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解体。萧寒的心口,那蛊虫似乎也因环境的极度恶劣而蛰伏,只偶尔传来几下沉闷的钝痛,但每一次都让他眼前发黑,四肢发软。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某种东西正在枯竭,一种源自血脉的、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力量,如同即将燃尽的灯油,微弱地摇曳着。
第八日黄昏,天空异变陡生。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巨大的铁砧,从盐沼的四面八方急速堆叠、翻涌而来,顷刻间吞噬了最后一丝残阳。云层深处,沉闷的雷声开始滚动,起初像远方巨兽的低吼,很快便化作连绵不断的、震得人胸腔共鸣的轰鸣。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带着强烈的臭氧气息和浓重的土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电的铅块。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裹挟着尖锐的盐晶颗粒,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
一场酝酿已久的、属于盐沼的狂暴雷雨,即将降临。
萧寒猛地停下沙舟,抬头望向那翻涌着毁灭气息的苍穹。阿萝似乎也被这天地之威惊醒,虚弱地睁开眼,银瞳中映照着云层深处不时撕裂黑暗的惨白电蛇。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庞大能量流动的感知。
“哥…云…在蓄力…”她声音嘶哑,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驼皮,“好多…线…要断了…”
萧寒的心,却在看到那毁天灭地的雷光时,剧烈地搏动起来。那不是恐惧的悸动,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体内沉寂的蛊虫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躁动了一下。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九脉蛰龙术》中那些晦涩艰深、关于引天地伟力冲关锻体的只言片语,更闪过在绿洲丹房外墙上看到的、那些关于雷霆淬炼的古老符文!
这片绝望的盐沼没有灵脉,没有丹药,只有这即将倾泻而下的、狂暴无匹的天威!
绝境中的唯一生路,便是将自己投入这毁灭的熔炉!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在距离沙舟约三十丈外,一片相对平坦的盐壳洼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株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胡杨。树干粗壮扭曲,高达三丈,表皮焦黑皲裂,大半的枝桠早已断裂,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根主枝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它就像一个天然的避雷针,矗立在雷暴的中心。
“阿萝!抱紧!”萧寒只嘶吼一声,猛地调转沙舟方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那株枯树发足狂奔!断裂的沙舟在狂风中剧烈颠簸,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阿萝死死抱住舟身中央的骨架,小小的身体在狂风中几乎要被掀飞。
就在沙舟堪堪滑行到枯树巨大的、虬结盘绕的树根旁时,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墨般的云层!
“喀嚓——!!!”
震耳欲聋的霹雳仿佛就在头顶炸开!刺目的光芒瞬间将整个盐沼映照得如同白昼!粗大的电蛇并非直击枯树,而是狠狠劈在枯树前方不足五丈的盐壳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坚硬的盐壳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炸开一个直径近丈的焦黑深坑!无数炽热、焦黑的盐块和结晶如同炮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空气和浓烈的硫磺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刚刚停稳的沙舟上!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沙舟右侧加固结构瞬间崩散!断裂的腿骨和捆绑的盐板被狠狠抛飞!萧寒只来得及用身体护住阿萝,两人连同破碎的沙舟骨架,被这股沛然巨力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枯树虬结的树根上!
剧痛从后背传来,萧寒喉头一甜,眼前金星乱冒。阿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这仅仅是开始!天空中的雷云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更加疯狂地咆哮、翻涌!第二道闪电几乎毫无间隔地劈落!这一次,目标赫然是那株枯死的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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