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书房内的烛火已燃尽了第三支,烛泪顺着铜制烛台蜿蜒而下,在桌面凝结成蜿蜒的琥珀色纹路。刘知远与刘广烈相对而坐,案几上散落着几张揉皱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南各州府的官员名录与政务难题。窗外的天已泛起鱼肚白,晨鸟的啼鸣声隐约传来,可兄弟二人眼中毫无倦意,唯有紧锁的眉头与紧绷的神情,昭示着这场闭门商议的焦灼与艰难。
南宫夏春端着铜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青瓷茶杯里的雨前龙井早已凉透,他小心地将残茶倒入铜盆,再续上滚烫的新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细纹。“殿下,秦王殿下,” 他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案上混乱的文书,“方才听闻苏州漕运码头的船工又在聚众,妾身已让人送去两石米粮暂作安抚。依妾身浅见,眼下民心浮动,除了填补官员空缺,或许可先从各县乡绅入手,让他们暂代协助管理地方琐事,乡绅们在本地有声望,百姓也肯信服。”
刘广烈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心中的焦躁。“夏春说得有道理,可乡绅终究是民间人士,没有朝廷授予的职权,只能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漕运、盐政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要务,他们根本无力应对。” 他将茶杯重重放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依我看,不如从周边的淮南、浙西两道紧急抽调官员过来,每个州府先派两三个人暂代,先把政务运转起来再说。实在不行,就从当地的低级官吏里提拔,比如各县的县丞、主簿,他们熟悉地方情况,上手也快。”
刘知远指尖夹着的狼毫笔顿在宣纸上,墨汁晕开一小团乌黑。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刘广烈,语气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三哥,抽调周边省份的官员,看似能解燃眉之急,可你想过后果吗?淮南、浙西两道本就官员编制紧张,若再抽调人员,那边的政务必然会陷入停滞,到时候不仅江南乱了,周边地区也会跟着动荡,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绝不可行。”
他将笔轻轻放在笔洗中,清水瞬间被染成墨色:“至于提拔低级官吏,风险更大。此次江南官员大规模涉案,从布政使司的高官到州县小吏,几乎无孔不入,谁能保证那些看似清白的县丞、主簿中,没有‘天绝’组织的余孽?我们若贸然提拔,无异于引狼入室,之前清剿逆党的努力,很可能会付诸东流。更何况,如此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没有父皇的明旨,名不正言不顺,底下的人必然会心生疑虑,难以服众,反而会加剧混乱。”
刘广烈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颓然。他双手摊开,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抽调官员不行,提拔官吏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南的政务一直停滞下去,百姓的诉求得不到回应,迟早会出大乱子!”
刘知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墙边,目光落在悬挂的江南舆图上。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州县密密麻麻,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名涉案官员,从苏州、杭州这些富庶之地,到常州、湖州等交通要冲,几乎覆盖了江南的半壁江山。他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的漕运线路与盐场分布,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沉思良久后,目光终于变得坚定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一脸颓然的刘广烈,声音沉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三哥,或许…… 我们不必局限于现有的官员体系,而是可以借力打力,将这场危机,转化为一次重塑江南官场、收拢天下士子之心的机遇!”
“哦?” 刘广烈猛地从椅子上直起身,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他快步走到刘知远身边,急切地问道,“老六,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详细说说!”
刘知远拉着刘广烈走到案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 “恩科” 二字,笔锋遒劲有力,透着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我们可以以‘平定泸州妖匪、肃清吏治积弊’为由,奏请父皇特开‘恩科’!而且,这次恩科要专为江南等地选拔人才,让天下士子都有机会来江南任职,填补官员空缺。”
他指着 “恩科” 二字,逐条分析道:“如此一来,有三大好处。其一,通过奏报恩科之事,我们可以向父皇展示我们在江南平定乱局、励精图治的成果,将官员大面积落马的负面消息巧妙地掩盖过去,转而呈现出我们积极解决问题、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姿态。父皇见我们不仅没有让江南陷入混乱,反而能借此时机为朝廷招揽贤才,必定会感到欣慰,这对他的龙体安康也大有裨益。”
“其二,恩科取士乃是朝廷盛典,自开国以来,每逢国家有重大喜事或需选拔人才之时,先帝都会开恩科,这早已深入人心。如今我们在江南开恩科,既能向天下士子表明朝廷对江南的重视,又能迅速稳定江南士林人心。天下有才之士都渴望能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江南富庶繁华,又是朝廷财赋重地,必定能吸引大量英才前来应试,这样我们就能从中选拔出真正可靠、有能力的新鲜血液,充实江南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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