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京城,秋意更浓,晨起的薄雾尚未散尽,皇宫深处的 “明法殿” 已被层层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这座专为审理重大朝堂案件而设的宫殿,自建成以来便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 殿外台阶两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殿内梁柱上雕刻的蟠龙张牙舞爪,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冰冷的威严。此次御审规格之高,堪称近年罕见:牵涉当朝丞相柳安邦,关乎江南科举舞弊大案,不仅震动朝野,更牵动着天下学子的心。
永昌帝虽因龙体欠安未亲临,但早已下旨:由太子刘知远主审,安定侯刘广烈以 “宗师代表” 身份特允参与,任副审,再会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三司长官陪审。这般配置,既显露出皇帝对案件的重视,更暗含着对太子刘知远的考验 —— 能否公正审理此案,稳住朝堂局势,是对他储君能力的关键检验。
辰时三刻,明法殿内的烛火已燃得通明,数十支牛油巨烛分列两侧,将殿内照得如同白昼。烛火跳动间,蟠龙柱上的龙鳞仿佛活了过来,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堂上诸位审判官的脸上,更添几分凝重。殿内静得能听到烛花爆裂的细微声响,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刘知远端坐于主审位上,身着一袭杏黄色四爪蟒袍,袍角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往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染上了几分威严,目光扫过殿内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指尖轻轻搭在案上的惊堂木旁,虽未动作,却已让人心生敬畏 —— 这是他第一次以主审身份处理如此重大的案件,背后是父皇的信任,眼前是朝堂的目光,容不得半点差错。
左下首的安定侯刘广烈,却是另一番模样。他未穿朝服,只着一身素色粗布衣衫,头上也未戴任何冠饰,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看上去就像一位普通的老者。可若细看便会发现,他那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扫视堂下时,仿佛能洞穿人心。作为三朝老臣,他见惯了朝堂风波,此次主动请缨参与审理,既是为了帮太子稳住局面,也是为了还天下学子一个公道。
两侧的三司长官则显得更为拘谨。刑部尚书赵大人双手交叠放在案上,目光紧盯着面前的卷宗,不敢有丝毫偏移;大理寺卿李大人时不时抬手擦着额角的冷汗,显然对这场审判的压力感到不安;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则面色严肃,手中的笔悬在纸上,随时准备记录审案过程。三人皆是朝中重臣,却在此刻显得格外谨慎 —— 柳安邦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已沦为阶下囚,其残余势力仍不可小觑,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殿外,文武百官早已按品级肃立,从一品大员到九品小官,整齐地排列在台阶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色,有紧张,有好奇,也有几分隐秘的期待。有人曾是柳安邦的门生,此刻心中满是忐忑,生怕被牵连其中;有人则早已不满柳党的专横,盼着能借此案彻底扳倒柳安邦,还朝堂一片清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明法殿那扇厚重的朱红殿门上,等待着审判的开始。
“带人犯 —— 柳安邦!”
终于,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那声音在空旷的殿外回荡,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话音刚落,殿门缓缓向内开启,沉重的木门与地面摩擦,发出 “吱呀” 的声响,如同敲响了柳安邦命运的丧钟。
两名身材高大的殿前侍卫,身着黑色劲装,手持长刀,押着一位老者缓步走入大殿。那老者正是昔日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柳安邦。此刻的他,已褪去了往日的紫色官袍,换上了一身白色囚服,囚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却依旧难掩其骨子里的傲气。他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纵横的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更藏着半生的权谋与心机。
柳安邦的步伐沉稳,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之态。若不是身上的囚服和身旁的侍卫,旁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是来上朝议事的丞相。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的审判官,最终落在了主审位上的刘知远身上。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极快地、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 有对这位年轻太子的审视,有对自己命运的遗憾,或许还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愧疚。可这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侍卫将柳安邦带到堂下,按照御审的特殊规定,他并未像普通犯人那般下跪,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略的礼节。他的声音平稳,不见丝毫慌乱,甚至还带着几分往日的从容:“罪臣柳安邦,参见太子殿下,安定侯爷,各位大人。”
刘知远看着堂下的柳安邦,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少年时,柳安邦曾是他敬重的长者 —— 那时柳相还未如此专权,时常在朝堂上为寒门子弟发声,也曾私下指点过他的学问。他还记得,柳安邦的女儿柳如雪,曾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两人年少时也曾有过几面之缘,那时的柳家,还是朝堂上人人敬重的世家。更重要的是,他曾暗中想过争取柳安邦的支持,若能得到这位老臣的助力,东宫的根基便能更加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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