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边境,霜狼古道。
亥时,月黑风高。古道两侧是万仞绝壁,中间一道裂谷,像被巨神用战斧劈开。
风从谷口灌入,卷起碎石与霜粒,打在人脸上如同铁砂。
邸思芸策马当先,银甲外罩赤狐斗篷,斗篷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她背挎“朱颜”铁枪,枪缨暗红,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身后三百“玄鸟军”轻骑皆衔枚,马蹄包布,在黑夜中潜行,只闻风号。
再往前三十里,便是雁回山前锋营。
白日里她收到急报:郗砚与北齐大将军谈判。
她亲自点兵,星夜驰援。
就在此时——
前方弯道忽现一点微光,青幽幽,像鬼火。
邸思芸抬手,全军骤止。
她眯眼望去,火光下立着一人。
素衣如雪,发束乌木簪,背负长琴,手执一盏青灯。
灯罩绘飞狐,狐眼滴血。
“玄鸟军行军,何人拦道?”邸思芸冷喝,掌心已按在枪纂。
男子抬眸,灯火映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唇色却殷红,像含了一口未咽的血。
他微笑,声音低柔,却穿透风沙:
“将军可要听一桩秘闻?关乎西炎国祚,也关乎……天界山。”
“装神弄鬼!”邸思芸厉声道,“再不让路,踏作肉泥!”
男子不动,只抬手抚灯,狐火“噗”地拔高,映出他指尖一点星芒——那是一枚极细的银鳞,贴在他指甲盖下,像逆生的月牙。
“将军可知,天界山少山主厉岚,”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实乃西炎王血脉。”
话音未落,枪尖已至。
“信口雌黄!”
邸思芸怒极,朱颜枪如龙出水,一招“破天”直取男子咽喉。
她含怒出手,十成力道,枪尖破空发出尖锐啸鸣,竟比风还疾。
青灯忽灭。
黑暗里,男子身形如烟飘散,枪尖穿透残影,刺入后方岩壁,“铛”的一声金石巨响,火星四溅。
邸思芸只觉虎口一麻,朱枪竟被岩壁反震得嗡嗡颤鸣。
“将军好枪法。”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仍在三步外,不近不远。
邸思芸心头一凛,却更怒。
她单脚点鞍,身形凌空反转,枪尾横扫“回凤掠影”,扫向声音来处。
枪风卷起地上霜粒,形成一道半月形白刃。
嘭——
这一次,她清晰感到枪身击中实物。
然而定睛看去,却只是一盏青灯被扫得粉碎,灯油溅在霜地,燃起一簇簇幽蓝狐火,火中竟无灯芯。
“妖术!”她落地,半蹲卸力,左手已摘下鞍侧短弩,三连发“流星赶月”,弩箭呈“品”字射向狐火中心。
叮叮叮!
狐火里伸出三根手指,指甲盖下皆贴银鳞,轻轻一弹,精铁弩箭被震成六截,断口平整,像被利刃削过。
“将军不信,且看我证据。”
火光大盛,男子身影在蓝焰中重新凝聚,仍是素衣,仍负长琴,只是颈侧多了一道红痕——那是方才枪风擦过的痕迹,血珠渗出,他却似毫无痛觉。
他抬手,将一小瓶红色液体抛来。
邸思芸枪尖一挑,瓶子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邸思芸疑惑的看着男子。
男子轻笑道:“此乃厉岚的血,想必将军一定有办法辨别他是否为西炎王的血脉。”
邸思芸瞳孔骤缩,她确实有办法辨别。
“罪加一等!”她厉声,却将羊皮暗扣掌心,枪尖再指,“你究竟是谁?”
男子微笑,唇角血迹蜿蜒如蛇:“辛或尧,一介说书人罢了。将军若仍不信,可自去查证,将军一看便知。”
“再者,”他指尖轻弹,一缕狐火飘向邸思芸马前,火中竟浮现一幕幻象——
少年白发,坐于轮椅,眉目与西炎王年轻时一般无二……
幻象转瞬即逝,狐火熄灭,古道重归黑暗。
邸思芸心神剧震,枪尖微颤。
她想起离京前,西炎王曾独召她密语:“若北境不能有失,天界山不可动摇。”
“即便……即便你所言属实,”她深吸一口气,枪尖再抬,声音却冷硬,“也轮不到你来挑拨!今日先拿下你这妖人,再禀明陛下!”
她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人立而起。
邸思芸借力腾空,朱颜枪高举过顶,一式“凤翅天垂”怒劈而下——枪缨在空中绽开,像一簇突然盛开的火莲,将男子周身退路尽数封死。
辛或尧不闪不避,只抬手按住背后长琴。
琴囊无风自解,露出漆黑琴身——竟无弦,唯七道凹槽,内嵌银鳞。
枪尖距顶门三寸时,他指尖轻拨凹槽。
“铮——”
一声琴鸣,却非木声,而是万鬼齐哭!古道两侧绝壁回应,竟有无数狐影自石缝中挤出,银鳞覆体,双眼滴血,同时张口尖啸——
啸声化作实质音刃,如暴雨逆射!
邸思芸只觉耳膜一痛,眼前金星乱冒,枪势竟被音刃震得偏了半寸。
她咬牙,于空中强行扭腰,枪尖改劈为扫,“嘭”一声扫碎数道狐影,却有更多扑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