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虹桥。
雾比夜更黑,桥洞下的暗渠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死寂、冰冷,只偶尔传来水滴砸碎的“嗒”声。
厉岚蹲在桥腹最狭窄的暗梁上,青冥横咬在齿间,双手以剑意凝丝,正把最后一枚“连环火鸦”的机括挑断。
铜制齿轮被真气裹住,无声地裂成三瓣,铁屑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像一撮死去的星。
王如贴在另一侧桥墩,鹿皮囊敞开,里头只剩半袋迷药粉、一把薄刃、两颗火雷。
她屏住呼吸,把第二桶火油毡的引线抽出——油线足有婴儿手臂粗,被玄蛛以“雪蚕丝”缠了七匝,只要一点火星,整座桥会在三个呼吸内化作火龙。
“还剩几处?”厉岚以传音问。
“桥背两处火雷、暗桩里还有一张‘千机弩’。”王如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再给我二十息。”
“十息。”厉岚抬眼,桥洞外天幕呈暗紫色,像被谁用钝刀割开,随时会渗出黎明,“玄蛛的‘鸢’来了。”
话音未落,桥顶瓦片轻响——
“咔哒”
极轻,像猫踩碎了一块薄冰。
可在厉岚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他反手把青冥插入桥缝,身形贴梁滑下,灰氅在空中展开成蝠翼,落地时无声无息。王如早已缩进桥墩裂缝,把呼吸压到最低。
下一瞬,三道黑影自桥栏垂落,足尖勾住“雪蚕丝”,悬在半空,六只冷眸在暗夜里泛出幽绿——蛛网“地”级死士,每人左腕缠一条“银鸢线”,锋利无比。
左侧之人抬手,指背弹出一根寸许银针,针对桥心——那里本该有一枚“火雷”,此刻却只剩空洞。
死士瞳孔骤缩,立即以两短一长的夜枭声示警。
“撤——”
“撤”字未出口,青冥已出鞘。
剑光像一泓秋水,被黑夜挤得极窄,却锋利到足以切开声音。
银针断、夜枭声断、死士的喉咙亦断——血线在空中凝成一截红丝,被厉岚以剑背挑住,轻轻甩进河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另两人同时翻起,一人抽“千机弩”,一人掷“火雷”。
扳机尚未扣下,王如已自暗处动手,刀刃涂了“醉仙居”的桂花酒,酒里掺了青衫楼主送的“软筋草”,见血封喉。
“咻——噗!”
弩手右腕被刀钉穿,火雷脱手坠落,被厉岚以剑鞘接住,反手一弹,雷丸化作流光,钻进桥洞暗渠,三息后在水下闷爆,声如裂帛,却传不出十丈。
最后一名死士见势不妙,抖腕放出“银鸢线”,欲借丝遁走。
厉岚早一步掠至,左手并指如剑,一缕青莲剑意透指而出,“叮”一声点在线上。银鸢线倒卷,缠住死士自己颈项,真气一吐——
“咯嚓”
骨碎声被夜风吞没。尸体软软垂下,像一条被抽了脊骨的蛇,轻轻挂在桥栏,随水波晃荡。
全过程不足五息,桥洞重归死寂。王如探出脑袋,声音压得极低:“都……死了?”
厉岚收剑,灰氅下摆无风自鼓,“玄蛛马上到。”
“那还不跑?”
“跑不掉。”少年抬眼,桥顶天空呈扭曲的漩涡状,像被一只巨手搅散,“他锁的是我的气机,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王如咬了咬唇,把最后一颗火雷塞进他手心:“那怎么办?”
“我试试吧。”厉岚笑的很轻。
……
第七息,桥顶瓦片“砰”地炸裂!
玄蛛自天而降,黑袍展开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左袖银白蛛纹在月光下亮得刺目。
他未戴面具,脸却像被浓雾糊住,只露出一双灰瞳——竖仁、无白,像两口枯井。
“几只小老鼠,拆了我的网?”声音轻得像锈针落地,却震得桥洞石壁簌簌落灰。
厉岚不答,青冥横胸,剑尖斜指水面,一缕青莲虚影自剑脊绽开,莲瓣边缘,寒光流转。
玄蛛低笑,抬手——
“嗖嗖嗖!”
十指指尖同时射出“银鸢线”,细到近乎无形,却在月光下闪出十道死亡弧线,直取厉岚周身大穴。
线未至,剑意先动。青冥挽出一道圆弧,剑风把水幕切成碎片,碎水凝冰,化作点点寒星,与银线对撞——
“叮叮叮叮!”
金铁交鸣声密如骤雨,火星四溅。每一粒冰星与银线同归于尽,桥洞下起了一场极短暂的火雪。
玄蛛五指一收,残线倒卷,在空中织成一张三丈蛛网,当头罩下。
厉岚脚尖点水,身形拔起,青冥化作一道青虹,直刺网心——
“折梅问雪!”
剑光与蛛网相撞,网裂,剑亦被震得嗡鸣。
厉岚借反震之力倒翻,足尖勾住桥洞倒悬的石笋,身形尚未停稳,玄蛛已贴身而至,左手并指如刀,直插他咽喉——
“裂魂!”
灰雾凝成薄刃。
厉岚仓促间横剑格挡,“铛”一声脆响,青冥被压得弯成满月,剑脊几乎贴上他鼻尖。
灰雾顺着剑身蔓延,一路灼烧,发出“嗤嗤”焦响,像无数张小嘴在啃噬他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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