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易主、李严被囚送成都的快报,以最快的急递速度传遍益州,其引发的震荡尤以南中为甚。
这片历来叛服无常的土地,如同一个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表面波澜乍起,底下更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李严这尊曾经似乎可倚靠的“倚仗”骤然倒塌,让雍闿、高定等豪帅在短暂的惊慌后,反而生出一种扭曲的狂喜。
他们自以为看透了蜀汉的外强中干,认为北有曹魏压力、内有权力更迭的成都根本无力南顾。
于是,他们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变得更加疯狂和暴戾,急于通过扩张和掠夺来填补权力真空并证明自己的价值。
雍闿甚至在酒后狂言:“诸葛亮?不过一介书生!刘禅?黄口小儿!这南中,合该我等称王称霸!”
席间一名较为老成的头领面露忧色,迟疑道:“大王,蜀中虽乱,然我听闻朝廷已任命李恢为庲降都督。李恢是建宁人,熟知我地情弊,不可不防啊。且诸葛亮善于治军,若真发大军前来,我等……”
话未说完,雍闿将酒碗重重一砸,厉声打断:“休长他人志气!李恢?一失势族人罢了,何足挂齿!诸葛亮远在成都,要对付曹魏,焉能为我等兴师动众?”
他扫视全场,气势更盛:“更何况,不久前蜀使不是还狂言,说什么北境大破曹真的王平,旦夕可至么?如今人在何处?”
“我看那王平,不过是个给诸葛亮牵马的蛮子!到了这南中瘴疠之地,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我等速速积聚粮草,兼并诸部,届时即便蜀军来了,也已奈何我不得!”……
这些暴虐之徒本想趁乱崛起、证明自己的价值,趁着蜀汉内忧外患之际,想把势力做大,想要称王称霸,想要做土皇帝。
雍闿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叛乱,在蜀汉朝廷看来,固然是心腹大患,却也是一次彻底梳理南中、锤炼新军、拔擢将才的契机。
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甚至轻蔑到不屑一提的名字,正从北方汉中大营接过一道加急谕令,随即点齐麾下精锐,星夜兼程,提兵南下。这场即将降临的梦魇,来得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迅速。
就在雍闿砸下酒碗的几乎同一时刻,一千里外的汉中军营,中军大帐内火把通明。那位被蔑称为“牵马蛮子”的将领,刚刚奉接了一纸来自成都的沉甸甸的诏令。
皇帝的旨意穿越秦岭,要求剿除雍凯、高定派出的匪患——这些匪徒正在袭扰台登铁矿的运粮队与铁矿运输。这道沉甸甸的诏令,将千钧重担压在了这位新晋翊军将军的肩头。
这位一心建功、雄心勃勃的年轻将领,在北方前线对抗曹真大军时,已将“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方针与出其不意的“抽冷子”突袭战术运用到了极致,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他屡次袭扰曹真粮道,使得魏军不堪其扰、进退失据,最终因粮草不济,只得偃旗息鼓、败兴而归。
经此一役,王平声名大振,麾下的“无当飞军”也威震天下。
这一切,终究没有辜负皇帝刘禅对他的极大信任与破格提拔——当初刘禅力排众议(如劝学从事谯周曾进言:“王平虽勇,然出身赀虏,目不知书,恐难服众,骤登高位非国家养士之礼也。”),坚决擢升王平。此战不仅印证了王平的将略之才,也彰显出刘禅作为明主慧眼识人、善于任用的贤名。君臣二人彼此成就,共济大业。
为嘉奖王平,刘禅再度降恩,将他从正四品的军司马擢升为正三品的翊军将军。而这一次,无人再敢公开非议,因为这一战实在是打得太漂亮了。
并且此时的王平,已不再是历史上那个识字不过十、被某些经学大家视作“草包”的武夫。
在刘禅的督促之下,他虚心向学,努力识字,钻研兵法,不断砥砺自我,正逐渐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他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重——尽管暗中嗤笑者仍不在少数。
那些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儒家士族(例如谯周,就曾在私下与弟子议论时,轻蔑地以“沐猴而冠,终非庙堂之器”加以讥讽),依旧冷眼旁观,等着看王平在南方复杂的局势中栽跟头。他们用“沐猴而冠”这样的贬称,肆意嘲讽王平这样出身寒微却身居高位之人。
不过,这一切都未曾动摇王平。因为在他身后,始终有皇帝刘禅的勉励与信任。
起初,他心中确曾郁结难舒;直到刘禅亲笔写下一封密信寄予他,信中借汉代名将旧事殷殷激励:
“昔年卫青不过是平阳侯府中一骑奴,霍去病亦出身奴仆之子。然二人皆不拘出身,终以不世军功位极人臣,名垂青史,成为武帝擎天保驾之巨擘。”
“朕常心慕汉武雄才,亦深信将军乃朕之卫霍!望卿勿囿于世俗流言,但放胆建功。朕必为卿之后盾,共襄大业,青史留名!”
这些铿锵之言,以传奇前辈的事迹鼓舞于他,令他不再为蝇蝇扰扰的世俗之声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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