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大可能是张老四等人身死,因为陌刀队再强悍终究也只有加上张老四在内的十一个人。
涪城张氏只要不是愚蠢得无以复加,便有的是办法对付张老四等人。
所以董允及时出现阻止了事态恶化——此前他与王兴初在探子的帮助下暗中调查,并将每件事的关键部分记录下来,作为日后定罪的证据,以便在关键时刻给予涪城张氏致命一击。
然而张老四等人的行动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们的复仇来得太快,董允甚至来不及反应,陌刀便已斩出。
那刀光所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人能挡。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完全超出了董允的预料。
直到陌刀队攻打涪城张氏那高大坚固的城墙时,攻势才终于受挫。
上阵杀敌、正面拼杀,陌刀队自然所向披靡,但攻城拔寨却非他们所擅长的了。
董允这才找到机会,在王兴初的帮助下,精准找到了张老四等人的藏身地点。
只见他振袖正冠拦在陌刀队前,声音沉痛而恳切:
“诸位可知陌刀队因何而立?当年先帝白帝托孤,丞相临危受命。为铭记先帝遗志,延续汉室火种,匡扶社稷,陛下与丞相方举国之力铸此神兵,以复我大汉山河,拯黎民于水火,开万世太平……”
董允的话如此慷慨激昂,如此铿锵有力……
刘禅内心澎湃,其实这套说辞本是他为使陌刀与新铸环首刀更具传奇色彩,更能激发将士热血而编撰的。
没想到,此刻竟被董允用上了。
他不禁莞尔一笑,心想:“好家伙,活学活用,是个人才。”
虽然刘禅心中十二分欣喜,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当然,他也察觉到了董允发自内心的崇敬——这般感觉如此美妙,令他有些陶醉。
更令刘禅诧异的是:相父转述的话语竟这般巧妙,字字鲜活,甚至连声调语气都似在刻意模仿董允。
刘禅突然发觉,相父竟有说书人的天分,这让他心里乐呵呵的。
原本因大事发生而带来的沉重压抑,此刻竟缓和了许多。
他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听相父以董允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述。
显然,相父对董允此人愈发看重了——单从这模仿的语气神态便能看出。
更让刘禅暗自好笑的是,相父似乎也乐在其中。
此刻相父转述的董允之言,宛如激昂战歌:“尔等手中陌刀,乃成都铁官三百日夜炉火不熄所锻,是陛下减膳撤乐省下军资所铸!”
他忽然拔高声音,手指涪城方向:“今日若为张氏这等祸国蠹民之辈枉送性命,他日史笔如铁——不过记作‘某年月日,十一名陌刀手假扮山匪死于豪强家奴乱箭’!”
语至激动处,董允竟撩衣跪地——先向皇城方向三拜九叩,复转先帝陵墓方向再行大礼。
礼毕,他语调激昂道:“允请诸位细想:若北伐时陌刀阵列缺了这十一处锋芒,若阴平道上少这十一双铁足......陛下闻讯该当如何?丞相案头灯烛又要添几更?”......
刘禅听到这里不禁莞尔。董允此人当真妙极——这番劝诫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处处偏袒。
明面上说陌刀队乃陛下与丞相亲手栽培的国之重器,折损于此便是辜负先帝之托;
暗地里却将涪城张氏比作蛀空梁柱的蝼蚁,连战死其手都成了莫大耻辱......
这一番话让刘禅真切地认识到:董允这个人水平极高,可塑性极强。
他不再是那个初见自己时就直言劝谏、不懂丝毫变通的直臣。
刘禅还记得他堵在自己回寝宫的路上直言劝谏的场景——那执拗的脾性,那刚正不阿的态度,那通红的脸和脖子,以及磕头时满脸是血的模样。
还有那梗着的脖子,那永远挺直、什么都压不弯的脊梁;那拒绝赏赐时的义正言辞,那办事时的一丝不苟。
没想到如今这个如此耿直的家伙也懂得变通了。
看来让他去查荒田的事,确实见识了不少世面,至少见识了民间百姓的极度困苦和豪族的奢侈。
听说他现在也学着自己一荤一素一汤的用膳方式。想到这里,刘禅又笑了。
刘禅心中暗叹:他确实变了,但也更有水平了,值得好好培养,是个难得的人才。
要知道,劝住这些杀红了眼、宛如野兽般凶性大发的壮汉可不容易。
董允这番拿捏恰到好处——若是说其他话,张老四等陌刀队队员未必听得进去,毕竟他们已见了血、杀红了眼。
倒是这番于情于理为他们着想的话,情真意切、言辞恳切,一副全然为他们打算的模样,让他们不得不听进去几分。
最终以自己的皇帝名义,加上相父丞相的权威,成功劝住了他们,可谓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说得有理有据。
虽然这样做让董允失去了历史上那种绝对公正严明的形象,但这样有血有肉、偶尔也会偏颇的人,刘禅反倒觉得更可爱,更像个真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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