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北城楼，寒风如刀，卷动着城头“陈”字大旗，猎猎作响。陈远身披玄甲，外罩裘氅，独立于垛口之前，空荡的右袖被寒风吹得紧贴身体，仅存的左手扶在冰凉的墙砖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依旧苍白，但身躯挺直如松，目光越过漆黑的荒野，投向北方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拒马河方向。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哀嚎，随着夜风隐隐传来，敲击着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弦。赵仁矩派回的传令兵带来了一波比一波更紧急的战报：
契丹前锋悍不畏死，凭借数量优势，不顾伤亡，连续发起冲击，已有多处北岸营寨告急！
那种覆盖毛毡的新型攻城车（暂命名为“铁毡车”）对弩箭防御极强，正被推向河岸，试图掩护搭建更多浮桥！
契丹主力正在后续跟进，耶律德光的中军大营已前移至距离河岸不足十里之处！
局势危急！
“大帅！让末将带人出城接应吧！”一名年轻将领按捺不住，上前请命。
陈远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城门一开，风险难料。赵仁矩熟知地形，懂得进退。我们要信的过他。”他顿了顿，下令道：“命城头所有床弩、投石机，调整射界，对准拒马河北岸，进行覆盖式远程支援！通知赵仁矩，可酌情放弃部分前沿营寨，收缩兵力，固守几处关键桥头堡和制高点，利用‘拒马雷’和地形，层层消耗敌军！”
命令通过旗语和快马迅速传达下去。很快，幽州城头响起令人牙酸的绞盘声，巨大的石块和特制的、装有火油的陶罐被投石机抛向夜空，划过一道道弧线，砸向遥远的北岸，爆开一团团火光！床弩发射的巨型弩箭，也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契丹密集的冲锋队形和那些缓慢移动的“铁毡车”！
远程火力支援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北岸契丹的攻势为之一滞，火光和烟柱在河对岸升腾而起。但“铁毡车”确实坚固，除非被巨石直接命中或火油灌入内部，否则难以彻底摧毁。
城楼内临时设置的指挥所里，陈远强忍着体内因持续紧张和能量共鸣带来的阵阵眩晕，盯着巨大的沙盘。墨文和公输衍在一旁，根据前线传回的情报，快速分析着“铁毡车”的结构。
“覆盖毛毡是为了防火箭和普通火攻……但其主体仍是木制，只是关键部位可能包裹了铁皮……”公输衍手指在沙盘上比划着，“若能以腐蚀性极强的药液，或者……穿透力更强的破甲锥箭，攻击其负重轮轴或转向结构，或可使其瘫痪！”
“药液配制需要时间！破甲锥箭数量有限，难以大规模配备！”负责军械的僚属急道。
“那就集中使用！”陈远果断道，“传令赵仁矩，挑选军中神射手，配发所有破甲锥箭，专射‘铁毡车’轮轴！同时，将库存的‘蚀铁水’（一种利用矿物提炼的强酸）用陶罐封装，由投石机抛射，不求毁车，只求泼洒其上，腐蚀其结构！”
新的指令再次发出。战场上的应对，如同高手对弈，见招拆招。
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被抬上城楼，带来了赵仁矩的亲笔急报：
“契丹动用萨满！于黑山节点行法，我军阵前地动，多处壕堑塌陷，士卒立足不稳，伤亡增加！末将已后撤至第二道防线，然敌军攻势更猛，铁毡车已逼近至河岸三百步内！浮桥……恐难保全！”
地脉干扰，果然来了！
陈远一拳砸在沙盘边缘，体内气血翻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凌素雪连忙上前，却被陈远挥手阻止。
“公输先生，墨文先生！黑山节点的干扰，能否反制？”陈远喘息着问道。
墨文看着刚刚记录下的能量波动数据，脸色难看：“干扰源能量层级很高，而且波动方式诡异，非宇文恺体系路数……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有效的反制频率……”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耶律德光借助地脉之力，一步步蚕食防线？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沉默观察的安德罗斯医师，忽然开口：“陈帅，诸位先生，老夫……或有一法，可暂缓地动之扰。”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老夫祖上手札中曾提及，某些特定的能量频率，虽不能直接对抗强大的地脉扰动，却可以形成一种局部的‘稳定场’，如同激流中的礁石，虽不能平息水流，却能为小船提供片刻的避风港。”安德罗斯解释道，“只需在阵前关键区域，埋设特定排列的星烁石，以其固有频率形成共振……”
“需要多少星烁石？如何排列？”公输衍立刻抓住了关键。
“数量不需太多，但排列需极其精准，需根据当地实时能量波动动态调整……”安德罗斯快速说道。
“来不及了！”赵仁矩的又一道急报传来，“契丹已开始强渡！部分铁毡车已冲上浮桥！”
陈远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犹豫。“就依安德罗斯先生之法！公输先生，你立刻带人，携足够星烁石，乘快马出城，前往第二道防线，协助赵仁矩布置！凌楼主，派一队听雪楼好手护卫！”
“是！”公输衍与凌素雪领命，立刻转身离去。
陈远再次将目光投向城外的黑暗。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突然，他感到怀中监天令猛地一烫！一股远比之前更清晰、更庞大的能量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从东南方向的海上，汹涌而来！
他踉跄一步，扶住城墙才稳住身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大帅！”左右亲卫惊呼。
陈远摆了摆手，极力压制着体内因这恐怖能量源靠近而再次沸腾起来的异种能量，目光死死盯向东南方。
海上的威胁……终于到了吗？
而几乎在同时，一名负责城内监控的听雪楼剑手悄然登上城楼，在凌素雪耳边低语了几句。凌素雪脸色微变，快步走到陈远身边，低声道：
“张康府中有异动，其家丁正在秘密分发兵刃！城东守将……似乎也与他们有所接触！”
内忧外患，海上陆上，在这一刻，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同时爆发！
陈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外的重重压力，仅存的左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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