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海环形山的焦黑土地上，沈敬之蹲下身，用特制镊子夹起一块还带着余温的残骸。那是硅基生命体触须的碎片，灰黑色的外壳下露出金属般的纤维，在恒星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检测仪器的屏幕上，代表“活性”的绿线仍在微弱跳动，像将熄的烛火。
“还有生命体征。”随行的生物学家声音发颤，“它的细胞在高温下进入休眠状态，一旦环境适宜，可能再次复苏。”
沈敬之将碎片封进铅制容器，指尖在容器壁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基地的应急灯在断壁残垣间闪烁，映出队员们疲惫而警惕的脸。能源核心区已成一片废墟，裸露的线缆垂在焦黑的舱体上，像垂死巨兽的血管。
“清点伤亡。”他站起身，声音沙哑，“统计可回收的设备数据，所有与‘星核’系统相关的资料，全部物理销毁。”
三小时后，临时指挥部里，伤亡名单摊在破损的桌面上。十七名科研人员失踪，五架巡逻无人机彻底报废，能源储备仅剩30%——这意味着，如果不能在七十二小时内得到地球的补给，整个基地将陷入停摆。
“地球方面的通讯恢复了。”通讯兵举着对讲机，脸色凝重，“新帝说……苏砚秋的飞船残骸里，发现了指向‘深空’的坐标。”
沈敬之猛地抬头。“深空”是格致馆最高机密的项目代号，旨在寻找太阳系外的宜居星球，相关数据只有五人有权限接触。苏砚秋作为前项目组成员，显然带走了远超权限的资料。
“坐标指向哪里？”
“猎户座旋臂的M78星云。”通讯兵调出星图，红色的标记点在浩渺星图中如一粒尘埃，“专家说，那里的辐射强度是太阳系的百倍，不可能有生命存在……但苏砚秋的日志里写着‘它们的故乡’。”
“它们？”陈默的副手攥紧了拳头，“难道不止一个？”
沈敬之没回答，只是看向窗外。冷海环形山的巨坑里，月尘正在缓慢回填，仿佛要掩盖刚才的厮杀。他忽然想起苏砚秋离职前的最后一句话：“宇宙那么大，人类不该困在摇篮里。”当时只当是理想主义的呓语，现在才明白，那是她疯狂计划的注脚——她要引来外星生命，用“星核”系统作为诱饵，在太阳系建立所谓的“新秩序”。
夜幕降临时，基地的防御系统突然发出低鸣。雷达屏幕上，十几个模糊的光点正从月球背面的阴影中浮现，速度极快，轨迹诡异，不像是自然天体。
“是……孢子？”监测员放大画面，声音发颤，“硅基生命体爆炸时释放的孢子，正在聚集！”
屏幕上，那些光点逐渐融合，形成一条条细长的光带，像发光的藤蔓，朝着基地的方向蔓延。它们避开爆炸形成的焦土，沿着未被污染的月岩移动，所过之处，月尘被吸附成灰黑色的絮状物。
“它们在重组！”沈敬之吼道，“启动所有防御武器，目标光带，自由开火！”
激光束划破月球的夜空，击中光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但那些光带只是短暂消散，随即又在别处凝聚，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后备力量。生物学家突然喊道：“它们在吸收月岩中的硅元素！月面的矿石是它们的养料！”
沈敬之的心脏沉了下去。月球表面最不缺的就是硅化物，这意味着，只要月岩还在，这些孢子就能无限重组。爆炸没能彻底消灭它们，只是将其打散成更难对付的碎片。
“准备‘月尘净化弹’。”他从武器库的暗格里取出一枚银色的弹头，“这是最后的底牌，能释放高浓度的氟化物，让硅元素失去活性。”
但弹头只有三枚。
当第一枚净化弹在光带聚集处引爆，淡绿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了半个环形山。那些灰黑色的絮状物在烟雾中剧烈颤抖，随即化作粉末，被月风吹散。雷达屏幕上的光点减少了一半，但剩下的光带突然改变方向，不再进攻基地，而是朝着能源核心区的废墟飞去。
“它们要找‘星核’的残骸！”陈默嘶吼着，“那里面还有残留的能量！”
沈敬之望着屏幕上那些执拗的光点，忽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生命体，而是被某种意志操控的工具。它们的目标明确，行动有序，甚至懂得规避风险——这背后，一定有更高级的存在在指挥。
第二枚净化弹发射时，他对着通讯器喊道：“告诉地球，月球基地遭遇持续威胁，请求‘天枢’空间站支援，重复，请求所有战斗人员紧急驰援！”
淡绿色的烟雾再次升起，光带的数量锐减，但最后一条光带还是突破了防线，钻进了能源核心区的废墟。监测仪上，残留的能量读数开始异常飙升，随后归于死寂。
“它……自毁了？”
沈敬之走进废墟时，只看到一个由硅化物构成的奇异符号，刻在焦黑的舱体上，像一只睁开的眼睛。符号周围，月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形成一层光滑的壳，将整个符号封存其中。
“这是……坐标。”生物学家颤抖着拍下照片，“用硅基生命体的基因序列编码的坐标，指向M78星云。”
沈敬之盯着那只“眼睛”，仿佛能看到遥远星云中，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它，注视着这片刚刚经历厮杀的月面。他知道，这场战斗没有结束，苏砚秋点燃的引线，正在宇宙的深处，缓慢而坚定地燃烧。
基地的应急灯再次闪烁，这一次，是地球援军抵达的信号。沈敬之望着天边掠过的飞船尾焰，握紧了手里的铅制容器——里面的碎片仍在微弱跳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烬土之上，余音未绝。暗潮之下，更多的危险正在酝酿。而人类能做的，只有握紧武器，在这片陌生的星土上，守住最后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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