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的边缘,眼神深邃难辨。
昭心。
既嵌了她的名“昭”,又暗合了他的姓氏“顾昭之”中的“昭”。更妙的,是“心”字。可解为“心血”、“用心”,亦可是“心意”、“本心”。
这个名字,一语双关,含蓄而隽永。既点明了此酒乃她心血凝聚之作,又似乎……隐隐回应了他信中的“昭之心意”。
是她无心之得,还是有意为之?
顾昭之抬眸,看向眼前微微垂首、耳根却已泛起淡淡粉色的女子。她似乎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袖口的绣纹,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与他对视。
但她的背挺得笔直,并没有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淌过顾昭之素来冷硬的心田。那是一种比酒更醇厚,比春日阳光更熨帖的滋味。
“昭心……”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昭明其心,玉液乃成。好名字。”
他肯定了!林晚昭心头一喜,忍不住抬起眼,正对上顾昭之凝视她的目光。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深沉难测,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的欣赏,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探究。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又低下头去,小声应道:“侯爷过奖……奴婢只是觉得,此酒倾注心血,当以‘心’名之。”
顾昭之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没再追问这个名字更深的含义。他将那张纸递还给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似乎又多了点什么:“便以此名,呈报御前。你可着手准备‘昭心’酒的酿造,一切规程,务求精细。”
“是!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林晚昭郑重应下。事业上的认可和进展,总是最能让她安心和振奋的。
“此外,”顾昭之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金桔风味酒’亦需命名,以备后用。”
“是。”林晚昭点头。金桔酒风格活泼,名字或许可以更灵动些,她还得再想想。
正事说完,庭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顾昭之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林晚昭也不好赶人,两人就这么隔着几步的距离站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最终还是顾昭之先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庄子春耕可还顺利?”
“顺利,麦子长势很好。酱坊和暖房也一切正常。”林晚昭连忙回答。
“嗯。”顾昭之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她书案上那些厚厚的记录,“事必躬亲虽是美德,亦需顾惜自身。庄子上有陈大等人,琐事可交由他们。”
这话听起来,像是上司对下属寻常的关怀,但林晚昭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温度。
她心头微暖,低声道:“谢侯爷关怀,奴婢省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顾昭之看着她低垂的、泛着柔光的发顶,忽然道:“前日,陛下赏了本侯几篓岭南新贡的荔枝,性燥热,不宜多食。稍后让墨砚送些到听竹轩,你……看着处置。”
荔枝?在这个时代,这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岭南贡品,更是珍贵。让她“看着处置”,意思就是随她吃用,或者研究新点心?
林晚昭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谢侯爷赏!只是……贡品珍贵,奴婢……”
“无妨。”顾昭之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既是赏了本侯,便是侯府之物。你擅长以食材入馔,或许能有新巧思。”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林晚昭心里明白,这又是一份不动声色的偏爱和纵容。
“是……奴婢明白了。”她不再推辞,心里那点因为身份差距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又被这细微的关怀磨平了些许。
顾昭之似乎终于觉得“闲逛”够了,他最后看了林晚昭一眼,那目光深邃,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淡淡道:“忙你的吧。” 说完,便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听竹轩。
林晚昭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良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手心似乎还有些汗湿。刚才的对话看似平常,但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侯爷的态度,她自己的心态,还有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张力。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写着“昭心”的纸,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字。
灵感源自何处?是酒,还是那悄然滋长、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心意?
或许,兼而有之吧。
她将纸小心地收好,坐回书案前,却暂时没有了继续整理记录的心情。心湖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久久不息。
不多时,墨砚果然送来了一小篓荔枝。颗颗饱满,红艳艳的,还带着枝叶,新鲜欲滴。小桃和张妈妈都惊呼不已,这等贡品,她们可是第一次见。
“小姐,这荔枝……真好看!闻着就香!”小桃眼巴巴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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