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队伍离开了长亭驿,继续沿着官道向南行进。车轮滚滚,马蹄声声,随着地势逐渐平坦,气候也愈发湿润温暖。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周围的景致已与北方大不相同。
官道两旁,不再是苍茫的黄土或起伏的山峦,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水渠河道。清澈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岸边依依的垂柳。一片片规整的水田如同巨大的绿色棋盘,刚刚插下的秧苗在水面上投下稚嫩的倒影,随风轻轻摇曳。远处,白墙黛瓦的村落枕水而建,小巧的石桥连接着两岸,偶尔有乌篷船“欸乃”一声划过水面,惊起几只白鹭,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水乡画卷。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水草的清新,还有若有若无的花香,与北方干燥凛冽的风沙味截然不同。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柔缱绻的暖意。
林晚昭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左顾右盼,恨不得将所有的景致都收入眼底。
“这就是江南!真正的鱼米之乡!”她激动地小声喃喃,心里像有只小麻雀在欢快地蹦跶。在现代社会,她一直梦想着能来江南旅游,尝遍淮扬菜、苏帮菜,可惜总是被没完没了的加班和方案困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谁能想到,一朝穿越,她竟然能跟着一位侯爷,以“御膳房行走”的身份,公费下江南!这简直是社畜人生的巅峰!
她的“美食雷达”全开,目光敏锐地扫过沿途经过的每一个集市、每一个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江南物产之丰富,让她叹为观止。水灵灵的青菜水嫩得能掐出水来,活蹦乱跳的鱼虾在木盆里溅起水花,还有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各异的河鲜、菌菇……
而最让她移不开眼的,是那一捆捆刚刚从山间挖出、还沾着湿润泥土和露珠的春笋!
那笋壳是浅黄褐色,带着细密的绒毛,顶端的笋尖嫩绿欲滴,仿佛凝聚了整个春天的精华。它们被农人整齐地捆扎着,堆放在竹筐里,那股子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植物清甜的独特气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霸道地钻入了林晚昭的鼻腔,瞬间唤醒了她的味蕾记忆和创作灵感。
油焖春笋的浓油赤酱、春笋炒肉的咸鲜下饭、腌笃鲜的醇厚温暖、笋丁烧卖的清甜爽口……无数道以春笋为主角的美味佳肴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飞速旋转。
“停车!快停车!”林晚昭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朝着驾车的亲兵连声喊道,声音因兴奋而拔高了几分。
车队缓缓停靠在路边。墨砚骑着马从前头折返过来,冷峻的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林行走,有何吩咐?”他的目光扫过林晚昭那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颇为热闹的临水集市。
“墨砚大哥!你看那些笋!”林晚昭跳下马车,指着集市方向,语气雀跃得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这个时候的春笋是最嫩最鲜的!口感清甜,无论是炖汤还是清炒,都是顶尖的美味!而且春笋利水道、益气力,最是适合春日养肝健脾!咱们买一些吧?我给大家露一手,保证比钱知府那桌‘惊魂宴’强一百倍!”她生怕墨砚不答应,连珠炮似的说着春笋的好处,甚至把养生功效都搬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不买就亏大了”的急切。
墨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沾着泥土的竹笋在他眼中,与路边的石头并无太大区别,实在无法理解林晚昭为何如此兴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那双充满渴望、亮得灼人的眼睛,又回头望了一眼侯爷那辆安静华贵的马车。恰在此时,顾昭之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所扰,车窗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一角,露出他清冷如玉的侧脸。
“何事?”顾昭之的声音淡淡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晚昭如同得了特赦令,立刻小跑过去,隔着车窗,指着集市的方向,开始了她声情并茂的“美食安利”:“侯爷!您快看那边的春笋!这时候的笋是时令鲜物,最是鲜嫩可口,口感清甜无比!无论是用火腿慢炖,还是清炒,都能鲜掉眉毛!而且春笋利水道、益气力,正适合春日调养,驱散湿气!咱们买一些吧?奴婢给您露一手,保证比昨天那桌劳什子宴席强百倍,绝不辜负这江南的好春光!”她语气恳切,眼神巴巴地望着顾昭之,仿佛他不答应就是暴殄天物。
顾昭之的目光掠过她因奔跑和兴奋而泛着红晕的脸颊,又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生机勃勃、充满烟火气的集市,以及她口中那“水灵灵”的春笋。他想起昨夜那碗恰到好处、熨帖肠胃的鸡毛菜碎米粥,以及她提到美食时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眼眸,心中微动。他并未多言,只从喉间溢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算是默许。
“侯爷准了!”林晚昭高兴得差点原地蹦起来,连忙转向墨砚,语速飞快,“墨砚大哥,麻烦派几个人跟我一起去!多买点春笋!再看看有没有新鲜的五花肉,对了,如果有上好的咸肉或者南风火腿(类似金华火腿)就更妙了!河虾!看看有没有活蹦乱跳的河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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