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味甚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晚昭心底漾开圈圈涟漪。侯爷的肯定,尤其是对这最原始麦香的赞许,让她觉得比得了什么赏赐都开心。这不仅仅是对食物的评价,更像是对她扎根土地、用心经营晚照庄的一种无声认可。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昭之并未再多言,只是又静静地吃完了剩下的半个蒸饼,就着咸菜和豆酱,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虔诚的认真。那碗温泉水,也被他喝得见了底。
食盒撤下,顾昭之重新坐回书案后,却并未立刻处理公务。他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道:“庄上新麦已收,后续如何安排?”
林晚昭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回答:“回侯爷,新麦已晒干入库。奴婢打算留足庄户们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余下的,一部分磨成全麦粉供应小厨房,另一部分……奴婢想试试用温泉水发面,做些新式的面点。”她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另外,庄子房前屋后的菜畦长势不错,鱼塘里的鱼苗也大了些,入秋后应能起一批。奴婢想着,等收成稳定了,或许能在庄上建个小磨坊和酱料作坊,一来方便自己,二来也能给庄上添点进项。”
顾昭之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羊脂白玉平安扣(林晚昭眼尖地发现他还戴着),眼神深邃难辨。片刻,他点了点头:“嗯,你自行斟酌便是。晚照庄既已交予你,便是你之产业,无需事事禀报。”
话虽如此,但林晚昭明白,侯爷这是在给她更大的自主权,也是一种信任的体现。“谢侯爷信任,奴婢定当尽心。”
“时辰不早,回府吧。”顾昭之起身。这次“视察”,似乎也该结束了。
依旧是那辆青帷黑漆的朴素马车。顾昭之登车,墨砚和两名侍卫骑马护卫左右。林晚昭和小桃依旧坐在车辕上。车轮滚动,驶离了弥漫着新麦清香的晚照庄,踏上归途。
来时晴空万里,归时天色却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天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行至半途,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灰暗的天幕,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连成了密集的雨幕!
“不好!下雨了!”车夫惊呼一声,连忙勒紧缰绳,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野土路,哪里有什么避雨处?雨势又急又猛,车夫和小桃瞬间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墨砚和侍卫们穿着蓑衣斗笠,情况稍好,但也狼狈。
“侯爷!雨太大了!找不到避雨处!”车夫抹着脸上的雨水,焦急地朝车内喊道。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顾昭之清冷的声音传出:“墨砚,护送小林姑娘进来避雨。车夫加快速度,尽快回府。” 语气不容置疑。
林晚昭和小桃都愣住了。进车厢?和侯爷同乘?
“侯爷,这……于礼不合……”林晚昭连忙推辞,她浑身湿透,怎么能进侯爷的车厢?
“雨疾风冷,莫要啰嗦。”顾昭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墨砚!”
“是!”墨砚翻身下马,二话不说,直接将冻得瑟瑟发抖的小桃拎起来,放到了自己马背上,用蓑衣裹住。然后对林晚昭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急从权。林晚昭看着瓢泼大雨,再看看墨砚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许多了,踩着车辕,低头钻进了车厢。
一股清冽的松柏冷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瞬间取代了外面潮湿的土腥气,涌入鼻端。车厢内部空间并不算特别宽敞,但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铺着厚厚的绒毯,设有一张固定的小几和两个锦垫。顾昭之端坐在其中一个锦垫上,身姿挺拔,月白的锦袍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纤尘不染。他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刚才还在看,此刻目光却落在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林晚昭身上。
林晚昭只觉得脸颊发烫,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脚下昂贵的绒毯瞬间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手足无措地站着,湿透的粗布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冷得微微发抖。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衣襟上。
“坐。”顾昭之指了指对面的锦垫,声音听不出情绪。
“奴婢……奴婢身上湿透了,恐污了侯爷的地方……”林晚昭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
“无妨。”顾昭之淡淡道,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仿佛只是让她坐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晚昭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锦垫边,只敢挨着一点点边缘坐下,尽力缩着身子,减少自己身上的水沾湿更多地方。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马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车轮碾过水坑,发出哗啦的声响。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顶,如同无数小鼓在擂动。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顾昭之手边小几上一盏固定的琉璃风灯,散发着温暖而朦胧的光晕,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手中书卷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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