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的构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洛阳新旧臣工的心中久久回荡。封赏带来的喜悦与满足,迅速被一种更为宏大、更为迫切的使命感所取代。千古留名的诱惑,远非一时爵禄可比。
然而,刘禅并未让众人沉浸在这种激荡的情绪中太久。仅仅休朝一日后,一场范围更小、议题更为核心的御前会议,在南宫一处偏殿内举行。
与会者仅十余人,除大司马姜维、车骑将军王平、尚书令费祎、御史中丞董允这几位核心班底外,还有新晋的征虏将军傅佥,以及两位在魏臣中素有威望、且被初步认定为可用的老臣——王观与高柔。此等规格,足见所议之事,关乎国本。
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众人分坐两侧,神情肃然。刘禅坐于主位,面前御案上摊开了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不仅标注了山川河流,更用不同颜色清晰划分了如今季汉实际控制、名义依附及仍在敌对状态的区域。
“诸卿,”刘禅开门见山,手指轻轻点在舆图上的洛阳,“旧都已复,玉玺已归。然,此非终点,乃新起点。今日请诸卿来,便是要议一议,我大汉之未来,该走向何方?国都何在?制度何依?又如何应对眼前内外诸般情势?”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费祎身上:“令君,你总领政务,先说说你的看法。”
董允沉吟片刻,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定都’与‘定策’。洛阳虽为旧都,象征意义非凡,然经战乱,残破待兴,且地处四战之地,北有幽并未附,东有江东虽称臣而心未可知。关中长安,乃陛下亲取之地,有崤函之固,沃野千里,更是高祖龙兴之所,政治意义不输洛阳。臣之浅见,迁都长安,似比久驻洛阳更为稳妥。”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国策,眼下疆域骤扩,亟需稳固消化。当以‘安抚’、‘恢复’为要。推行仁政,轻徭薄赋,使新附之民归心,让久战之地生息。”
董允的观点代表了稳健派的想法,先巩固基本盘,再图后进。
刘禅未置可否,看向姜维:“大司马之意呢?”
姜维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显然更倾向于进取:“陛下,稳固内政,自是根本。然,天下之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我新胜,士气正旺,而魏国余孽惊魂未定,北方诸州人心浮动。若一味固守,待其缓过气来,整合残余,则必成后患。维以为,迁都长安可定大局,然军事上不可松懈。当趁势遣精骑,扫荡河内、河东,威慑幽并,即便不能即刻平定,也需使其无法形成合力,为我彻底消化中原、巴蜀争取时间。”
他的战略清晰而富有攻击性,主张利用军事优势,保持战略压力。
这时,原魏臣王观轻咳一声,开口道:“陛下,老臣斗胆。大司马之议,自是老成谋国。然,中原久经战乱,民生疲敝已极,犹如久旱之田,再也经不起大军频繁征调、粮草催逼。若行此策,恐新附之地,怨声载道,反生变乱。老臣以为,费令君‘安抚恢复’之策,方是长久之计。”
高柔也附和道:“王公所言甚是。且……江东陆抗,虽掌权柄,其心难测。我大军若倾力北上,江东是否会再生异动,亦未可知。”
降臣的顾虑,代表了中原士族的心声,他们渴望安定,恐惧无休止的战争。
董允则从另一个角度补充:“陛下,臣以为,定都、国策之外,官制、律法亦需厘定。如今疆域已非昔日偏安之局,旧有官制或有掣肘。且汉魏律法有别,需尽快统一,以明法度,安民心。”
傅佥资历尚浅,主要是聆听,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他内心更倾向于姜维的主动进取。
殿内议论纷纷,各有道理,一时难以统一。
刘禅静静地听着,直到众人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诸卿所言,皆有其理。费祎求稳,伯约图进,王公高公忧民,董允重法。此正说明,治国需权衡,不可偏废。”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从长安划到洛阳,再指向北方广袤的区域。
“定都之事,朕意已决。”他手指重重地点在长安之上,“即日起,以长安为京师,洛阳为东都。 长安,乃朕亲手光复,根基在此,龙兴在此!且有关中之固,巴蜀之饶,进退自如。洛阳,可为陪都,控驭东方,亦是朕告祭太庙之所,意义非凡。朝廷中枢,待长安宫室、官署修缮完毕,即刻迁往。”
定都长安!这并非出乎意料的决定,但由皇帝亲口确认,依旧让在座众人精神一振,尤其是姜维等将领,长安更靠近前线,符合他们的战略预期。
“至于国策,”刘禅继续道,目光深邃,“朕总结为九个字:固本、砺剑、待时、缓图。”
他详细阐释道:
“固本,便是董允所言,安抚恢复。但不止于轻徭薄赋。朕欲推行‘均田令’!”他抛出了一个新颖的概念,“清查天下户籍,核实田亩。将无主荒地、前朝官田,按丁口分授百姓,使其有恒产,国家有恒税。此乃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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