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阴霾，如厚重乌云般笼罩着刑侦支队，苦涩且沉重。曙光剧院外的惨败，不只是行动的折戟沉沙，更似一记重锤，狠狠击碎了所有人的信心。那狡黠残忍的模仿者，肆意嘲弄着警方的全力围捕，又一次将一条无辜生命拖入深渊。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陈建国双眼赤红，盯着白板上那个被绑架道具师的照片，牙关紧咬，仿佛要将那影像嚼碎。张猛像一头困兽，烦躁地靠在墙边，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无处发泄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其他队员也大多垂头丧气，一种无力感笼罩着所有人。
唯一的例外，是林宸。
他仿佛完全隔绝了外界低迷的情绪，整个人沉浸在一片由物证、线索和逻辑构成的冰冷世界里。他的面前，摊开着所有案件现场的照片、报告，以及那个最新收到的、装着深蓝色塑料颗粒和受害者照片的包裹。
他的眼神专注得像要钻进那些微观细节里去，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失败了？不，对林宸而言，失败只是数据校验未通过，需要的是更深度、更精确的算法。
“他每次都会留下东西……”林宸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金属划过寂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红绳案的清洁剂味道和绳结偏差，水箱案的金属碎屑和油污，剧院案的塑料颗粒……这不像是在嘲讽。”
陈建国抬起头，沙哑地问：“那像什么？”
“像签名。像……拼图。”林宸的目光扫过白板，“他在玩一个极其复杂的游戏，每一次‘复刻’，他既要展现他对过去的‘忠诚’（完美复制主要特征），又要忍不住烙下他自己的印记（留下细微偏差和新物证），甚至……他在向我们提供关于他自己的‘信息’。”
“提供信息？他会有这么‘好心’？”张猛忍不住嗤之以鼻。
“不是好心，是炫耀，是规则的一部分。”林宸冷静地分析，“他可能认为，即使给出线索，我们也无法抓住他。或者，他享受这种一点点释放信息，看着我们绞尽脑汁却始终慢他一步的过程。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和掌控欲。”
他拿起那袋深蓝色的塑料颗粒：“赵工，最终成分分析出来了吗？”
赵思妍立刻点头，将一份报告投到大屏幕上：“出来了，非常明确。这是一种改性聚乙烯颗粒，特点是加入了特殊的增塑剂和色母粒，使其具有高韧性和这种独特的深蓝色。最关键的是，这种特定配比的材料，根据我们的数据库比对，主要用于一样东西——”
她切换图片，屏幕上出现一种工业产品的特写。
“——高精度、小型的工业齿轮或轴承的注塑成型模具的试模料。通常是模具师傅在调试新模具时，用来测试模具运行状态和产品精度的少量试机料。”
模具试机料？工业齿轮？
这个结论，瞬间将之前模糊的“技术背景”、“匠人习性”侧写，推向了一个无比精确的方向！
“拥有小型高精度注塑模具……会自己调试模具……需要使用这种特定试机料……”林宸的大脑飞速运转，之前的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线迅速串起！
“左利手特征……对陈队过往案件极其熟悉……能轻易获取老旧物品和化学品……行动敏捷，熟悉城市角落……现在，加上‘可能拥有或接触小型高精度注塑模具’……”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亮。
“他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幽灵。他有一个‘巢穴’！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研究案卷、调试模具、策划行动、甚至可能囚禁受害者的地方！这个地方需要安静，不易被打扰，可能存放着大量旧物、工具、化学试剂，以及……一台小型的注塑机或是相关设备！”
“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陈建国猛地站起身，“老城区！废弃厂房？私人作坊？地下室？”
“不，还不够。”林宸摇头，“他需要电力来运行设备，需要一定的空间。但他又如此谨慎，不会选择人员嘈杂的地方。老城区符合安静和空间条件的……独门独栋的临街老商铺？带后院或地下室的那种？特别是……原本就是五金、机电、模具相关的老店！”
范围在急速收窄！
“信息库！交叉比对！”陈建国几乎是吼出来的，“立刻查！老城区范围内，特别是曙光剧院和之前案发地辐射区域，所有注册过的、与五金、机电、模具加工相关的个体工商户！重点是那些经营超过十年、店主是男性、年龄在二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可能具备左利手特征的！同时排查那些地段相对偏僻、带独立工作间的临街老铺！”
技术队的同事立刻扑到电脑前，数据库被高速调动起来。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有了如此精确的侧写，不再是海底捞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计算机的筛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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