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慕昕扶着棺椁的边缘,低头看着那静静躺在里面的雷伯。
雷伯的尸身东方淮竹已经替他整理过了,也换上了一身新的战袍,红白相间的战袍是雷伯最喜欢的颜色,上面是一片火云的图纹。
他的神色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可偏偏东方慕昕跟谢之则学过望气之术,一眼便能看见那毫无生气的模样,便是想骗一骗她自己,却也是做不到的。
东方慕昕轻轻的啜泣,除了伤心,她的思绪已经纷乱如麻。
营帐的帘子再度被人挑开,这一次进来的是雷仲。
雷仲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小小年纪头发却已经白了许多,他平日里最爱干净,身上也总是一身素色的衣袍,可如今却是脏乱不堪,裤腿上还有几处破洞,一双黑色的长靴上也满是淤泥。
雷仲看了一眼帐中,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姐姐”,又叫了一声“妹头”。
“二哥!”东方慕昕扶着棺材,踉跄着走到雷仲的身边,一把将他抱住,将脸埋在雷仲的胸口,小声的呜咽着。
雷仲愣了愣,东方慕昕年纪渐长,人也出落的极为漂亮,他们几个哥哥早就开始刻意与妹妹避嫌,不再像以前那般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然而面对突然扑来的东方慕昕,雷仲的身子只是僵了一下,随后抬起自己那只还算干净的左手,轻轻在她那乌黑柔顺的秀发上摸了摸,小声道:“好了,大哥睡着了,别把他吵醒。”
东方淮竹见得雷仲来了,眉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轻声开口道:“小仲,谢之则说,是你把小伯的尸身给抢回来的,可后来你让别人将他送回大营,自己又消失了,你没事吧?”
雷伯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后,雷仲不顾危险,带了三十人的亲卫去替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收尸,雷伯的尸体也是那时候寻回来的。
只是收敛尸体后,雷仲并没返回西郊大营,也没跟着将士们的尸体一同来到天武大营,而是孤身一人重新折返,大半天都没有消息。
有人说雷仲是受了刺激躲了起来,也有人说雷仲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跑去给雷伯报仇,更有人揣测雷仲是去投敌了,呸,简直是无稽之谈。
东方淮竹比任何都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性,雷仲是四兄妹之中最为冷静、也最为理性的一个人,也许是常年的流浪,与野犬争食的日子,让他逐渐养成了这种性子。
也许很多时候这个弟弟的行事作风都太过理性,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冷血,可也只有见过世间沉浮的东方淮竹才能明白,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很难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生存下来。
雷仲拍了拍东方慕昕的肩膀,东方慕昕揉着眼睛站到了一边,雷仲这才从腰间翻出一个物件,拉起东方淮竹的手,将那物件放在了她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东方淮竹抬起手,目光复杂的看着那枚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刀币。修长的刀币上面有着一些干涸的血迹,顶端绑着几圈红绳,这红绳已经磨的发白,还有断开的痕迹。
“二哥,这是......”东方慕昕不解的看向雷仲。
雷仲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这枚刀币是姐姐认下我们那天送给我们四个的......当时姐姐说过,这四枚刀币便全当时给我们的护身符......”
雷仲说的这个,东方慕昕自然知晓,那的那枚刀币也用红绳绑了,一直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贴身携带。
不过他们几个孩子不知道的是,当初东方淮竹将刀币送给他们的时候,却是在上面留下了一分妖力,若是他们有危险,这分妖力便会像容容示警,她自然也会知道,这样就能第一时间去救人。
只是年复一年,这刀币上面的妖力也逐渐消失,再加上几个孩子都各自学了一身的本领,东方淮竹也就没有再给刀币之上渡上妖力,可不曾想,这枚刀币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护住雷伯的性命。
“当年我和大哥一起加入了元帅的大军,当时我们便商量好,倘若有朝一日,我们不幸战死,那活下的那个人便要帮对方将护身符还给姐姐,这样我们死后的魂魄便能一直护在姐姐身边......”
东方慕昕微微冷声,她没有想到,两位哥哥竟然做过这种约定,她更没想到,自己总以为两位哥哥的武功非常厉害,又有姐姐和元帅他们护着,断然不会有事,但他们自己却在加入天武军的那一刻,便做好了血染征袍、马革裹尸的打算。
东方淮竹银牙紧咬,将那枚刀币紧紧握在掌心。
刀币上的棱角陷进掌心的皮肉,疼痛的感觉传进东方淮竹的手心,可她依旧没有松开手,甚至觉得,这么一丁点的疼痛根本不足以打散她心中的悲伤。
“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去寻小伯的护身符?”东方淮竹艰难的张开口,目光看向同样悲伤的雷仲。
雷仲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可当东方淮竹看向他时,他却本能的挪开了视线,好似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就在东方淮竹感到有些疑惑之时,营帐的帘子再度挑开,背着一个皮囊的雷季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棺材里的雷伯时,一种莫名的愤怒冲上天灵,转过头来朝着雷仲的脸上就是一拳。
没人想到雷季会忽然暴起,更没人想到往日里感情极深的兄弟会忽然动手。
雷仲被雷季刚猛无比的一拳打中脸颊,整个人又没有防备,直接被捶翻在地,雷季的拳头再度举起,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手腕。
雷季的身子猛地一怔,方才他直接冲进营帐,看到雷伯的尸身之后已然昏了头,根本没有发现东方淮竹已经回了大营。
“三哥,你在做什么!”东方慕昕激动的蹲下身来查看雷仲的伤势,却见雷仲的下巴动了动,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掺着两枚白色的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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