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诏狱,天字号牢房。
这是专门用来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墙壁由整块的花岗岩砌成,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安苏赫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那种诡异的死寂依然弥漫在空气中。
顾长生站在牢房中央,看着那张空荡荡的胡床。
“服毒?”他问身边的郑还古,“什么毒?”
“不知道。”郑还古摇了摇头,“仵作验过了,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没有发黑,没有痉挛,甚至连瞳孔都没有放大。如果不是那口黑血,我都怀疑他是坐化了。”
顾长生蹲下身,用指甲刮了一点地上残留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是氰化物。”他在心里做出了判断,“或者是某种类似的、提取自植物的剧毒。”
这种毒药,见血封喉,而且很难被现有的手段检测出来。
看来,安苏赫早有准备。
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用自己的死,来终结这一切。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那条还没被挖出来的……更深的线。
“搜出什么了吗?”顾长生问道。
“除了那本《韩非子》,什么都没有。”郑还古叹了口气,“没有遗书,没有账本,甚至连封家书都没有。这人……就像个影子,来无影去无踪。”
“不。”顾长生站起身,目光落在那面墙壁的空洞上。
“他留下了东西。”
“你是说那个狼牙?”郑还古有些不解,“那个不是……”
“狼牙只是信物。”顾长生打断了他,“真正的秘密,藏在他的……‘沉默’里。”
他走到那张胡床前,伸手抚摸着那光滑的锦垫。
“郑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安苏赫为什么要自杀?”
“畏罪自杀呗。”郑还古不以为然,“事情败露了,与其等着被千刀万剐,不如自己了断,还能留个全尸。”
“不。”顾长生摇了摇头,“安苏赫这种人,把生死看得很淡。他如果真的怕死,就不会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他自杀,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在保护什么人。”
“或者说,他在……传递什么信息。”
“信息?”郑还古愣了一下,“给谁?”
“给那个真正的主使者。”顾长生转过身,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正准备要把这大唐江山,一口吞下的……贪狼。”
郑还古的脸色变了。
他想起了那份名单。那份记录了无数官员名字的收买清单。
如果安苏赫真的是为了保护这些人而死,那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顾寺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人的叛国案。”顾长生沉声说道,“这是一个……庞大的、潜伏已久的、已经渗透到大唐骨髓里的……间谍网。”
“安苏赫,只是这个网里的一个节点。”
“现在,这个节点断了。”
“但网还在。”
“那个织网的人,还在。”
顾长生从怀里掏出那枚狼牙。
狼牙冰冷,上面刻着的贪狼图腾,仿佛正对着他露出狰狞的獠牙。
“郑大人。”他看着郑还古,“大理寺接下来有的忙了。”
“把那份名单上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不管官职多大,不管背景多深。只要沾了安苏赫的边,就给我查到底!”
“是!”郑还古挺直了腰杆,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这事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这长安城里,到底还有多少鬼!”
“还有。”顾长生顿了顿,“把安苏赫的尸体……火化了。”
“火化?”郑还古有些惊讶,“按照律法,重犯的尸体要示众三日……”
“不用示众了。”顾长生摆了摆手,“他身上有毒。那种毒,可能会传染。”
“而且……”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来说,留着他的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需要的,是让活着的人……害怕。”
“让他变成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对他,也是对那些还没死的人,最好的震慑。”
郑还古看着顾长生,久久没有说话。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那种狠,不是来自于杀戮。
而是来自于一种……绝对的理智。
一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违背常规的……决绝。
“好。”郑还古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
太极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案上的那份名单,手在微微发抖。
“这么多……”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六部、九卿、禁军、地方……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拿了安苏赫的钱?”
“陛下。”顾长生站在下面,躬身说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安苏赫经营了二十年,他的触手,早就伸到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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