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红旗七所的材料测试车间，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十几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嗡嗡作响的“M-200型摩擦磨损试验机”。
这台老掉牙的机器是所里最精密的设备，此刻，它正用一根标准的磨损针对一块巴掌大的银灰色金属块进行着残酷的“蹂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思远站在机器前，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
那是三天前太过激动撞门留下的功勋章。
他的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图纸上的理论再完美，终究要靠实验来验证。如果失败……
“滴——”
刺耳的蜂鸣声响起，试验结束。
负责操作的老技术员手都在抖，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磨损针，放到高倍显微镜下，颤抖着声音报出数据：“磨损……磨损量……0.03微米！”
“什么？！”
整个车间瞬间炸了！
“老李！你是不是眼花了？再测一遍！”
“0.03微米？国家特级耐磨标准是0.1微米！我们这……直接超了三倍还多？！”
“我的乖乖，这哪是合金，这是把金刚石磨成了面团再揉起来的吧！”
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冲向那台机器，围着那块平平无奇的金属块，
两年了，他们被这个项目折磨了整整两年，从满怀希望到心如死灰，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跟土豆打交道了。
可现在，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王建国从人群外挤进来，一把抓住陈思远的肩膀，用力地晃着，
“小陈！好样的！好样的！你小子，真是我们七所的英雄！”
陈思远被他晃得头晕眼花，
他看着那份完美的实验报告
成功了，本该是狂喜，可他心里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羽毛挠着，又痒又慌。
这灵感来得太诡异了。
“肉包子”……“麻花”……
一个七岁小丫头的梦话和随口一说，就解决了困扰整个研究所两年的顶尖难题？
这不科学！
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陈思远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他宁愿相信这是自己厚积薄发，
可那个蜷缩在暖气片下，睡得一脸香甜的小小身影，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当晚，食堂破天荒地加了餐。
王建国亲自坐镇后厨，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罐珍贵的猪油，给大锅菜里添了一勺荤腥。
整个食堂都飘着一股奢侈的香气。
他还特意给陈思远打了一份“小灶”——白面馒头旁，多了一勺炒得焦香的肉末。
“吃！多吃点！吃完好好休息，接下来还要优化工艺，准备迎接上级单位的审查！”王建国拍着陈思远的背，笑得合不拢嘴。
研究所里所有人都像过年一样，互相敬着寡淡的豆腐汤，说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只有陈思远，味同嚼蜡。
他看着盘子里的肉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再试一次。
用科学的方法，控制变量，复现那天的“奇迹”。
如果只是巧合，那他就把这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如果不是……
第二天一早，陈思远揣着一颗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大白兔奶糖，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办公楼。
姜绵绵正坐在冰冷的档案室地上，用一根小木棍无聊地画着圈圈。
陈思远哥哥的实验室昨天被封起来了，说是要保护现场，
她连个睡午觉的暖和地方都没了。
“咳咳。”
陈思远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他蹲下身，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奶糖，递到姜绵绵面前：“绵绵，吃糖。”
姜绵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大白兔！这可是传说中的高级零食！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笨拙地剥开糖纸，把那颗白白胖胖的奶糖塞进嘴里。
香甜的奶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谢谢哥哥。”她含糊不清地说，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不客气。”陈思远看着她满足的小模样，感觉自己像个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他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
“绵绵，哥哥那边还有个图画不出来，你……你能不能再去陪陪我？我那个房间，暖气很足的。”
为了下一颗糖，也为了暖和的午觉，姜绵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陈思远心中一喜，立刻领着她去了隔壁另一间备用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更小更破，但暖气片同样烧得滚烫。
陈思远把姜绵绵按在一张小凳子上，然后从一堆废弃的项目资料里，翻出了一个卡了半年的小课题——“一种新型齿轮传动结构优化”。
这个课题不重要，早就被放弃了，正好拿来做实验。
他摊开图纸，假装冥思苦想，时不时抓抓头发，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
姜绵绵对他的表演毫无兴趣，她坐在暖气片旁边，开始玩起了翻花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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