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木窗,洒在慈宁宫铺着柔软绒毯的地面上,带来一室暖意。
太皇太后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半阖着眼,听着下面几位宗室贵妇说着京师里的新鲜趣闻,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人年纪大了,尤其经历了去岁那场惊心动魄的京师保卫战后,越发喜欢热闹,喜欢听这些小辈们围在身边说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今日进宫陪聊的,正是以一等镇国将军司徒星耀的夫人为首的几个女眷。
司徒夫人保养得宜,穿着绛紫色缠枝莲纹的诰命服,言谈举止间带着江南世家浸染出的温婉圆滑。
她先是说了些江南时兴的花样、京师大剧园新排的戏码,逗得太皇太后展颜了几次,殿内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聊着聊着,司徒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帕子沾了沾并无疑泪的眼角,脸上适时地笼上了一层忧色。
太皇太后察觉了,关切地问:“星耀家的,这是怎么了?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
司徒夫人连忙起身,屈膝一礼:“劳太皇太后挂心,家中一切安好。只是……只是近日外面有些闲言碎语,听得臣妇心中很是不安,又无人可说,只能在您老人家面前絮叨几句。”
“哦?什么闲言碎语,竟让你也如此忧心?”太皇太后示意她坐下说话。
司徒夫人重新落座,欲言又止,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压低了些声音道:“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在乱嚼舌根,竟……竟说太上皇在南疆,并非静养,而是……而是被陛下……”
她像是难以启齿,顿了顿,才艰难吐出,“被陛下软禁了!还有更离谱的,说太上皇早已……早已龙驭宾天,只是秘而不发!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太皇太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握着念珠的手紧了紧。
北狄兵临城下的恐惧似乎又漫了上来,让她心头一阵发慌。
她强自镇定:“胡说!皇帝怎会如此?定是些小人造谣生事!”
“臣妇起初也是不信的,陛下至孝,天下皆知。”司徒夫人连忙附和,但话锋随即一转,语气更加委婉,“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太皇太后您想,太上皇在位时,四海升平,咱们在宫里何等安心?可自打……自打陛下登基,这北狄人就打到了城门口,险些……唉!”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她观察着太皇太后的神色,继续小心翼翼地道:“虽说陛下英明,打退了敌人,可这心里,终究是落下了疙瘩。孙女再好,终究是隔了一层,哪有亲儿子在身边踏实?太上皇毕竟是男子,又曾执掌天下,经验丰富。若他能回京,哪怕只是在旁指点陛下一二,这江山社稷,想必会更加稳固。陛下年纪轻,有太上皇看着,也能少走些弯路不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能真正安心啊。”
这番话,句句看似为清漓、为江山着想,实则字字戳在太皇太后最敏感的心窝上。
自京师!保卫战后,她就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夜里稍有动静就容易惊醒,总担心又有战火燃起。
儿子远在南疆,消息时有时无,确实让她挂心。被司徒夫人这么一撺掇,那种“儿子回来才安稳”、“皇位还是儿子坐着好”的想法,如同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种下定决心的凝重:“你说得……不无道理。皇帝年轻,有她父皇在身边看着,总是好的。”
过了两日,清漓循例来慈宁宫请安。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常服,未施粉黛,显得格外清新乖巧。
行礼问安后,便亲昵地坐到太皇太后身边,说着些朝堂上的趣事,比如苏太傅又被格物院的新玩意“骗”走了几罐子糖果,逗得太皇太后忍不住笑出声。
笑过之后,太皇太后拉着清漓的手,轻轻拍着,脸上露出慈爱又带着几分试探的神情:“漓儿啊,近日祖母总梦到你父皇,心里甚是挂念。他在南疆也不知身子骨到底如何了,报喜不报忧的。”
清漓笑容不变,乖巧点头:“祖母放心,南疆气候温润,最是养人,又有我父王照看着,父皇定然无恙。”
“话是这么说……”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可他总在外头,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说……咱们把你父皇接回京来可好?京城名医多,条件也好。他回来,也能在一旁教导你,毕竟他当了几十年皇帝,经验总比你足些。有他看着,祖母才能真正放心啊。”
她说得语重心长,目光却紧紧盯着清漓的反应。
清漓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来了。司徒星耀家的女眷才进宫“哭诉”过,太皇太后这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来了。
什么教导,什么安心,无非是听了挑唆,想着把太上皇弄回来,最好能重新掌权,她这个“孙女”就能靠边站了。
然而,清漓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不悦或惊讶,反而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带着几分惊喜的笑容,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祖母!您和孙儿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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