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师,暖风拂面,柳絮纷飞,却丝毫吹不散弥漫在皇城内外,尤其是宗室聚居区域那股焦灼与期盼交织的复杂气息。
万国来朝的盛典尚在筹备,但另一股暗流早已汹涌澎湃——女帝陛下农历六月的寿辰将至。
按照陛下数月前便明发天下的旨意,所有藩王、宗亲以及地方封疆大吏,最迟须于四月底前抵达京师。
这旨意一下,可谓是牵动了整个大齐的神经。距离远的,如镇守西南、西北的几位郡王和总督,几乎是接到圣旨的次日便打点行装,踏上了漫漫入京路。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尚在其次,关键是“宜早不宜迟”这五个字背后的分量。
万一路上遇到个风雨阻滞、或是匪患惊扰(尽管如今大齐境内官道治安已极大改善),误了陛下的好日子,哪怕陛下宽宏不予追究,这“不重视圣寿”、“行事拖沓”的印象一旦落下,日后前程岂不蒙尘?
于是,进入四月,京师的驿馆、会馆乃至一些闲置的王府别院,迅速被这些提前抵达的“贵客”们填满。
每日里,递牌子请求觐见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宫内。
咱们的女帝陛下呢?自然是“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批阅奏章、接见重臣、视察格物院新成果、关注海军建设进度……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以至于大多数宗亲和地方大员,都只能在礼部登记后,捏着号牌,于驿馆中耐心(或焦心)地排队等待召见。
当然,这“排队”也是有讲究的。
一些陛下特别关注的人物,或是来自某些关键地区的官员,基本享受“绿色通道”待遇。
牌子刚递进去,往往当天就能送到陛下御案前,若恰逢陛下下午无事,便能获得召见。
比如,来自江南等膏腴之地的几位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便是这“VIP通道”的常客。
其中,尤以江南的一等镇国将军司徒星耀和齐郡王最为频繁。
清漓与他们谈话的内容,经过几次“不经意”的泄露,早已不是秘密——核心便是“允许宗室子弟出仕”。
这个消息,对于绝大多数宗室子弟而言,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大齐宗室,历经数代繁衍,早已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然而,爵位有限,除了嫡长子能降等袭爵外,其余子弟多数只能顶着“宗室子”、“宗室女”的空头衔,既无实权,又不能参加科举与民争利。
许多远支宗室,日子过得甚至不如寻常殷实的勋贵人家,空有宗室名头,内里早已捉襟见肘,成了朝廷财政的沉重包袱,也成了社会稳定的潜在隐患。
如今,女帝陛下竟主动开口,为他们打开了入仕的大门,怎能不让人激动万分?
但凡被召见过的宗亲,出宫时无不面带红光,对着宫阙方向千恩万谢,口中满是“陛下圣明”、“体恤宗亲”的颂扬之词。
至于他们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全然感恩戴德,抑或另有盘算,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御花园的凉亭内,清漓再次“兴致勃勃”地邀请了她那位堂伯父,一等镇国将军司徒星耀入宫手谈。
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清漓执白,落子看似随意,实则……嗯,确实很随意。
她在琴棋书画这些“传统艺能”上,天赋着实有限,登基后忙于政务,更无暇精进。
反观对面的司徒星耀,眉头微蹙,神情专注,每一次落子都仿佛经过千般思量,万般权衡。
他累啊!陪这位棋艺“独具一格”的女帝下棋,简直是心力交瘁的苦差事。
赢是绝对不敢赢的,陛下面上笑呵呵,谁知道心里会不会记上一笔?
可输也不能输得太明显,那样显得陛下赢得太容易,有损天威,也显得自己过于谄媚。
必须下得有来有回,看似棋逢对手,最后还要“惜败”那么一两子……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比处理家族田产商铺还要劳神。
司徒星耀年近花甲,每次陪陛下下完棋回府,都感觉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瘫在太师椅上,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惹得儿孙们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腿揉肩,心疼不已。
偏偏清漓还就“青睐”他,总在召见后“顺便”留下他下棋,并多次当着近侍的面感慨:“与星耀伯父对弈,颇有棋逢对手之感,甚是畅快!”
司徒星耀面上受宠若惊,心里早已泪流成河:陛下,您这“棋逢对手”的感觉,是建立在我绞尽脑汁的配合之上的啊!
今日这局棋,依旧在司徒星耀“精湛”的演技和“艰难”的控盘下,以清漓“险胜”三目告终。
清漓心情颇佳,接过内侍递上的温茶,呷了一口,看似随意地开口道:
“星耀伯父,近日朕思虑良久,关于宗室子弟出仕之事,光有口谕恐难以落实,还需形成定例章程。朕初步有些想法,譬如,除嫡长子承袭爵位外,其余子弟若想获得爵位恩赏,或入朝为官,须得进入格物院或各地新式学堂进修,通过考核,证明其才学;或者,投身军旅,立下战功;再或者,如韦筱梦、岑子瑜那般,在工商实业领域有所建树,亦可量才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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