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李静仪在王府正院陪着林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又由嬷嬷陪着在王府内略微走了走,回到为她准备的精致别院时,日头已然西斜。
她面上虽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但眉宇间已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
一踏入内室,她便挥退了王府派来伺候的侍女,只留下从京师带来的,最为信任的奶嬷嬷和两个心腹大丫鬟,春熙和夏岚。
室内只剩下自己人,李静仪一直挺直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
春熙立刻笑吟吟地端上一杯温热的,她素日里最喜欢的云雾茶,声音清脆:“世子妃今儿个走了这么多的路,肯定累坏了吧?快喝口茶润润。”
夏岚则更有眼力见儿,早已搬来一个绣墩,熟练地跪坐在一旁,力道适中地为她捏起小腿来,语气带着心疼:“奴婢给世子妃好好捏捏,不然明日小腿该酸胀得难受了。”
春熙一边伺候茶水,一边忍不住感叹:“那可不,今日从码头到王府,又是迎接又是见礼,还走了那么远的路参观园子,算起来,怕比咱们小姐在京时小半旬走的路还多呢!”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惊奇,“不过这南疆,倒真没有想象中那般蛮荒落后。您说奇不奇怪?今天从码头一路到王府,那街道、那商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程度,竟瞧着不输咱们京师多少。尤其是那官道,也不知道用什么修的,竟如此平坦整洁,马车走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看着……看着竟觉得比京师的官道还好些呢!”
夏岚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奴婢也瞧着新奇。王妃娘娘不是说了吗?那是镇国郡主新发明出来的,叫什么……‘水泥’。”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见闻,语气里多是新鲜与赞叹。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李静仪,听着两个贴身丫鬟对南疆、尤其是对那位小姑子司徒清漓弄出来的东西赞不绝口,秀美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非但没有丝毫欣喜,眼底反而掠过一丝厌烦与鄙夷。
奶嬷嬷姓赵,是李静仪的乳母,从小看着她长大,最是了解她的性子。
见她神色不虞,立刻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个还在兴头上的丫鬟:“好了!世子妃劳累了整日,需要静心歇息,你们少说两句,下去准备热水和晚膳吧。”
春熙和夏岚这才察觉主子情绪不对,连忙噤声,乖巧地行礼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主仆二人,赵嬷嬷走到李静仪身边,关切地低声问道:“世子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心里不痛快?”
李静仪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冷意:“没有身体不适。只是觉得……这南疆,终究还是脱不了南蛮之地的底子,竟丝毫不知规矩为何物!”
她放下茶杯,语气愈发尖锐:“嬷嬷你也看到了!那位清漓郡主,一个未出嫁便守了寡的不详之人,竟能在议政厅那般庄重之地,占着世子的位置,不但主持盐课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父王竟还允她抛头露面,去建什么‘新城’?与那些工匠、商贾,甚至军汉厮混在一起!堂堂平南王府,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户人家,竟如此没有规矩体统,传扬出去,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她越说越气,白皙的脸颊都因愤懑而微微泛红。在她所受的京师顶级贵女教育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有才,也应在后宅之中,吟诗作画,管理内务。
像司徒清漓这般,公然涉足朝政、兴办实业、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行为,简直是离经叛道,不知廉耻!
“哎哟我的世子妃娘娘!”赵嬷嬷一听她这番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也顾不得尊卑,急忙小跑到门边,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又快步走回来,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劝诫道:“世子妃,您这些话,藏在心里便罢了,可千万、千万不敢让世子殿下听到啊!”
她看着李静仪依旧不服气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害:“老奴打听过了,昔日世子殿下患有心疾,体弱多病,在京师那十年,王爷与王妃都不在身边,是与清漓郡主这个嫡亲的妹妹,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长大的!这份情谊,非同一般!后来,更是郡主千辛万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来了药王谷的神医,才治好了世子殿下的心疾,这等于是救了世子殿下的性命啊!所以,世子殿下尤其看重这个妹妹,说是眼珠子、心尖肉也不为过!”
赵嬷嬷喘了口气,继续道:“世子妃娘娘,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了您与世子殿下今后的夫妻感情着想,哪怕……哪怕您心里再不喜欢这位郡主,面子上也绝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在世子殿下面前说她半句不是!否则,只怕立刻就要伤了夫妻情分啊!”
见李静仪神色似有松动,赵嬷嬷又赶紧搬出另一个理由:“而且,离京之前,皇帝陛下不是已经亲自下令,让清漓郡主公开召婿了么?旨意都下了,想来最迟明年,清漓郡主就要嫁出去了。等她一出嫁,便是别人家的人了,王府里的事情,她还能插手多少?世子妃您只需再忍耐这一年,日后逢年过节,面上维持个过得去的情分也就是了。当前最要紧的事,是赶紧收拢世子殿下的心,培养好夫妻感情,争取早日生下嫡长子,站稳脚跟。只要抓住了世子的心,将来这偌大的平南王府,内宅还不是咱世子妃您说了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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