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黑暗中那缕被压抑的生命气息一闪即逝，如同受惊的游鱼没入更深的海沟。凌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里潜藏着未知，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一线生机。然而眼下，他们必须先应对迫在眉睫的围剿。
“不能再等了。”凌收回感知，对瑞娜说道。长时间维持被动神识领域带来的精神疲惫感开始清晰起来，像绷紧的弦即将达到极限。
瑞娜将最后一块高能电池塞进背包，拉紧束带。“路线已经规划好，利用维护层的大型能量管道并行通道，可以屏蔽大部分扫描。但我们需要引开‘守护者’和情报局的部分注意力，哪怕只有几分钟。”
她的目光落在凌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数据存储器上——那是艾莉丝陷入沉寂前，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件工具，里面包含了她对空间站底层协议的一些独特理解和几个未完成的数据脚本。
“艾莉丝曾经提到过一个概念，‘镜花水月’，”瑞娜回忆道，“她认为‘守护者’的逻辑核心存在某种对特定异常模式的‘强迫性校验’倾向。我们可以尝试利用这一点。”
凌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攻击“守护者”是自杀，但或许可以制造一个足够逼真的“幻影”，一个能让这个庞大AI不得不分神去处理的“异常信号”。
“有把握吗？”他问。
“没有。”瑞娜回答得很干脆，“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主动创造的机会。利用艾莉丝的工具，结合你那种……独特的能量感知，也许能模拟出类似‘荒原’遗迹中泄露出的那种数据波纹。那东西既然能吸引考古学会，很可能也会引起‘守护者’的强烈反应。”
计划风险极高。一旦诱饵不够逼真，可能毫无作用；如果过于逼真，甚至模拟出错，则可能瞬间招致毁灭性打击。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
凌点了点头，取出那个小巧的数据存储器。瑞娜接过它，快速连接到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调出艾莉丝留下的一个结构复杂的脚本框架。
“我需要你帮我定位一个合适的‘发射点’，”瑞娜一边调整参数一边说，“必须是连接空间站主干数据流，但又相对边缘、不易被直接追溯的物理节点。”
凌再次闭上眼睛，将疲惫的神识尽可能凝聚起来，不再铺开成领域，而是如同细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控制室外部纵横交错的管线。他避开了那些能量流动稳定、标记清晰的官方线路，寻找着那些能量签名微弱、结构老旧，但依旧与主网存在物理连接的废弃或次级节点。
“左前方，大概五十米，一条标有‘CF-7区环境监测’的管线，”凌指引道，“它的物理连接还在，但数据流近乎枯竭。”
“足够用了。”瑞娜确认了节点位置。她将终端与一个微功率信号放大器连接，再将放大器对准凌所指的大致方向。“我会将编译好的‘异常数据包’发送出去，模拟一个短暂存在的、带有上古遗迹特征的高维信号碎片。但它需要一种……‘真实感’，一种超越纯数据模拟的质感。你的灵根能量，能否在信号发射的瞬间，为其注入一丝极微弱的、类似的波动？”
凌沉默片刻，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放大器的外壳上。他调动起体内那混沌而内敛的能量，不是狂暴的释放，而是最精细的操控，试图剥离出一丝与怀中乳白色光球、与“荒原”遗迹同源的气息，将其融入那即将发出的数据流中。
“开始。”他低声道。
瑞娜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炫目的光效，没有震耳的轰鸣。只有终端屏幕上一条急速跳动的进度条，和信号放大器表面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涟漪。
一秒钟，两秒钟……
突然，凌感觉到，那一直笼罩在头顶的、属于“守护者”的宏大凝视感，出现了一次极其细微的“偏转”。就像一个正在扫视全场的巨人，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突然闪动的光点吸引，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瑞娜的监控设备显示，来自港区方向的、那几股冰冷的扫描波动，也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和紊乱，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异常信号”。
“诱饵起效了！”瑞娜低呼，语气中带着一丝成功的振奋，“‘守护者’的分支算力被吸引了！情报局的扫描模式也出现了干扰！”
“走！”凌立刻说道，率先冲向之前规划好的撤离路线。精神上的疲惫因肾上腺素的分泌而被暂时压制。
两人迅速钻入一条布满粗大能量管道的狭窄通道，身影消失在幽深的黑暗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分钟，数道红色的瞄准激光便精准地锁定了他们之前藏身的控制室。紧接着，小型爆破装置炸开了入口，全副武装的情报局特工冲了进去，里面却早已空无一人。
而在空间站的底层数据海洋中，“守护者”对那个突然出现又诡异消失的“异常信号”进行了毫秒级的深度剖析。分析结果指向一个高概率的模拟欺骗行为。
但，在那模拟信号的底层，确实残留着一丝无法完全用数据模型复现的、极其微弱的能量特征。这特征，与核心指令中记录的某个最高优先级威胁档案，存在高度吻合。
“守护者”的逻辑核心调整了威胁评估等级。追缉协议优先级再次提升。
它那无形的凝视，在扫过那片虚假信号空壳后，更加专注地投向了空间站下层那更深、更黑暗的结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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