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深处,死寂如渊。道玄真人那声悠长沉重的叹息,裹挟着无尽威压与迷茫,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却不是水波,而是凝固在空气里的冰冷余韵。水镜碎裂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只留下空旷大殿中央,道玄真人枯瘦的身影被昏黄烛火拉扯得愈发孤寂。
“师祖……”一名执事弟子壮着胆子,声音抖如筛糠,“那……那镜中所显,可是外门那个叫王小仙的弟子?他竟……竟引动了如此诡谲莫测的异象?”
道玄真人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水镜消失的地方,仿佛要穿透虚空,看清那片黑暗背后纠缠的究竟是何等因果。“异象?”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弄与深沉的忌惮,“那是‘劫’!是天道予逆徒的……第一道催命符!亦是……他亲手为自己编织的血色罗网!”
话音未落,殿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一道身着赤红劲装、面覆狰狞修罗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破守卫,直扑大殿而来!其周身血气翻涌,凝成肉眼可见的猩红煞雾,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灼烧般的“嗤嗤”声响!
“护驾!”执事弟子们骇然失色,仓促结阵,手中法器光芒闪烁,却在那股凶戾血气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面具人速度奇快,身形飘忽不定,手中一柄淬着幽蓝寒芒的短刃划破长空,带起凄厉的破空尖啸!刀光过处,两名阻拦的执事弟子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护体灵光应声而碎,胸口瞬间被洞穿,鲜血喷溅如泉!
“找死!”道玄真人终于动了。他并未转身,只是宽大的袍袖猛地向后一甩!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恐怖力场轰然爆发!整座大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铅汞,沉重得让人窒息!面具人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整个人被硬生生钉在原地,那柄致命的短刃距离道玄真人后心仅剩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周身的猩红煞雾剧烈翻腾,试图抵抗这股源自规则层面的镇压,却被轻易碾碎!
“幽冥殿的‘血影刺客’?”道玄真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如同九幽寒冰,“擅闯戒律堂,行刺执法长老……哼,好大的狗胆!说!谁派你来的?是林昊天那厮,还是……幽冥殿那位少主墨渊?”
面具下传出沙哑如金石摩擦的冷笑:“道玄老狗,多管闲事的下场,便是形神俱灭!今日,我便用你的心头血,祭我赤灵儿重生之喜!”
“赤灵儿?”道玄真人眼中精光爆射,“原来是你!当年被逐出师门的内门叛徒!为了力量,甘愿堕入魔道,沦为幽冥殿的杀人工具!真是……可悲复可笑!”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聒噪!”名为赤灵儿的女子眼中怨毒之火熊熊燃烧,周身煞雾疯狂暴涨,竟隐隐透出几分挣脱束缚的迹象!她背后的虚空中,隐隐浮现出一座白骨王座,无数怨魂在其中哀嚎,散发出的死寂气息竟让道玄真人的护体罡气都泛起细微涟漪!
道玄真人眉头紧锁。此女竟已能将幽冥殿的“万魂幡”虚影初步凝实,虽远未大成,但此刻爆发的力量,已足以威胁到寻常金丹修士!他正欲催动更强手段将此獠彻底镇杀——
“砰!”
一声沉闷巨响,大殿侧面一扇厚重的雕花木窗轰然炸裂!一道人影裹挟着烟尘与碎石,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从窗外滚了进来,正是王小仙!
他显然是从极高处坠落,落地时还翻滚了好几圈卸力,但动作依旧透着一股子浑不吝的油滑劲儿。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外门弟子服沾满尘土,发髻散乱,脸上还蹭了一块灰,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闪烁着狡黠与兴奋的光芒。
“哎哟喂!我的亲娘嘞!这青玄宗的门槛是越来越高了,差点没把小爷我的屁股墩给摔烂了!”王小仙一边揉着后腰,一边咋咋呼呼地嚷嚷,目光却像鹰隼般迅速扫过大殿内的情形——道玄真人巍然立于殿心,气机锁定前方被无形力场禁锢的赤红身影;两名执事弟子倒在血泊中,死状凄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煞气。
“嘶……”王小仙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堆起夸张到极致的惊恐表情,一个滑跪精准地扑倒在道玄真人身侧,抱住其大腿,涕泪横流(假的)地哭喊道:“师父!师父啊!您老人家没事吧?吓死徒儿了!这……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魔崽子跑来咱们戒律堂撒野了?徒儿拼了这条小命也要护您周全啊!”
这一番表演,声情并茂,恰到好处地利用了现场气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道玄真人:“……” 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演技堪比戏班台柱子的“逆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这混账东西,每次出现都伴随着鸡飞狗跳,偏偏总能精准踩在点子上!
赤灵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她正全力对抗道玄真人的镇压,试图挣脱束缚给予致命一击,哪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而且看这小子那副怂样,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等险境,反而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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